我修无情道(103)
贸然被接触,她猛的往后缩,喉咙不甚明显的滑动,缩到一半又敏锐的察觉到后脑勺即将撞上床靠板,僵硬的停下。
撞头这样的傻事,虞洲做不出来。
可她眼下贸然起身兴许会打扰小阁主,虞洲看她隐在漆黑里安静的睡颜,看不太清,只能感知到她睡得暖乎乎,像不设防的某类柔软的小动物。
虞洲眼下唯一的选择只有默默放任了戚棠莫名其妙又毫无意识的亲近。
小阁主睡姿也还行,只是会蜷缩着往有人的地方靠。
按理来说,柔弱天真的人有种近似小动物的直觉,能清晰察觉到人性对她的恶意,从而趋利避害。
这一点在戚棠身上并不明显。
虞洲指尖相互摩挲,久违的记起在漤外没日没夜的时候,手上是洗不干净的血、面对的是杀不尽的妖。
触感黏腻温热,一点点冷却。
偶尔还有会杀人。
与他们一样被放弃、又不甘放弃、杀红了眼、杀得道德尽数泯尽的人。
漤外是人间的放逐之地、是腐地,寸草不生,除了臭名昭著的彼岸花生于此,便再也没见过其他花了。
鲜红代表血,除了鲜血和杀戮别无意义。
她这样踩着别人尸骨爬出生天的人……
虞洲复而又看了戚棠一眼,心道她还真是不怕。
不怕她满身戾气、不怕她身上灵魂都洗不去的血腥味道。
杀戮会随着生命消逝而伴随一起踏入奈何桥,再走上下一段宿命。
戚棠自顾自在梦里。
她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只是唐书说,暂时可以信虞洲,她便暂时信着。
毕竟除了虞洲之外,扶春再也没有别的同她交好的姑娘了。
梦里戚棠的视角矮了很多,看灌木都和自己差不多高。
是扶春,是她房间外的景象。
天边一轮泛红的圆月。
这是很不祥的征兆*,按理来说,戚棠不会出门,可梦里小小的她仍是穿梭在密密漆黑的阴影中。
浅蓝色光泽的司南引飞在半空中,一上一下、形影幻成线,像在看东看看细看看,好像出来逛街似的。
戚棠眨眨眼睛,表情古怪,莫名觉得这球的德行怎么……那么眼熟?
小戚棠被它带的烦了,跳起来去拍它。
司南引灵活躲避,被她另一只手拍进了灌木丛里。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戚棠:“……”
那时年幼的戚棠不知道这枚司南引,站在她视角上的快及笄的戚棠却知道,那和——她从她大师兄给她的乾坤袋里翻出来的司南引似乎是一样的。
好像就是一样的。
戚棠锁眉深思,竟然……那时候就存在了吗?
她都忍不住想掏掏看那枚在悔过涯底决定了她命运一般的司南引,然而到底摸不着,她清晰的知道她在梦里。
她知道她在做梦……就很奇怪。
太过陌生了,梦里的情节像脱缰的野马,戚棠哪怕记性再差也觉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皱眉想,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而不待她思索更多。
司南引重振旗鼓又飞了起来,摇摇晃晃在戚棠面前,它倒是很会控制高度,飞的再快,也始终保持在小戚棠追得上的程度。
她只拎着一只灯笼,烛火偶尔摇晃。
司南引在刻意引路,戚棠完全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她神思似乎寄居在年幼的梦里的她身上,举动却全然不受自己控制。
越走越深。
即使是后山也到了她逐渐陌生的地方,可能夜黑风高,戚棠认不出。
亦或者是,她确实没有到达过此处。
穿过长长的、野草几乎没过小戚棠半截身子的小道,她踩着碎石,往上爬,掌心被粗砺的石子磨伤,小戚棠粗粗往身上蹭了蹭。
她不知道走了多远。
汗津津的、衣裳有些汗湿。
司南引却停顿片刻。
小戚棠还跳起来够了一下司南引,拍了个正着。
戚棠:“……”
她忽然就能设身处地带入别人看她时总气呼呼的感觉了。
小戚棠短胳膊短腿正兀自欢喜时,忽然听见夜风凄静中,有声幽幽的短鸣。
戚棠心弦被绷紧了一下,颤悠悠的牵扯出类似于恐惧的情绪。
司南引未知般继续带着她走。
饶是戚棠也觉得不妙,心里警铃在响,可是小戚棠简直是胆大包天。
戚棠才不想承认自己小时候有那么虎。
年幼的戚棠许是目光只追着司南引,不知不觉走到了穷山险境。她反应过来时还诧异的看了眼四周。
到底没放在心上,继续走。
这里树阴婆娑,石壁料峭,远处漆黑的半分光也不见,哪里都像藏着獠牙,天际连泛红的月亮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