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19)
空间骤然扭曲,蝉时雨像脑子被猛地拽了一把,头痛欲裂,再清醒过来时,正站在村口的那条小道上。
她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是晚上,一脚踏进了小道的中央,两边都是大片的水田,走了没多久就到高老头家了。现在再一看,才发现这条曲肠小道居然这么长,尽头一直绵延到山,半隐在薄雾里。
薄雾里开过来一辆面包车,秃顶带着几个男的迎了上去,高老头从驾驶座上下来,一把拉开后门。
蝉时雨不安的预感彻底照进现实——他从后座上拉下来一个女孩。
可能二十岁出头,可能还不到二十岁,总之是学生模样,被绑得严实,嘴上缠着好几圈胶带,凌乱的头发底下,是一双充血倔强的眼睛。
蝉时雨像一脚踩空了楼梯,心脏骤然漏了一拍,她快跑两步,伸手要抓:“喂……”
然而手指从这些人身上穿过,对于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她什么都做不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看似力竭的女孩却突然暴起,一头顶飞了高老头,那爆发力如此之大,几个人都没拦住,高老头一下子飞下了坡,栽在水田里,捂着自己的脚不住哀嚎。
秃顶下去扶他,其它人立刻把女孩摁倒在地上,为首的掏出一根铁链,死死地缠在女孩脖子上,几下就系了一个死扣,看那熟练程度,已经相当有经验了。
后面的事都变成虚影一样,蝉时雨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在她的视野里,周遭的一切都褪去了,她只能看到被摁在地上的女孩,扎眼的铁链,还有胶带后面对方声嘶力竭的怒吼。
像野兽一样。
蝉时雨骤然惊醒,发现自己在睡觉的房间里。
她死死捏住发抖的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喊道:“燕*队……白姐?有人吗?!”
无人回应。
家具是新的,她还在梦里。
燕槐序和白月练此刻不知道在哪,蝉时雨也不知道怎么醒过来,她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在房间里迷茫地转了两圈,目光落在那张木床上。
她把被子床垫拽到地上,推开了木板床,露出地上一扇木头的活板门。
这是一间密室。
蝉时雨紧张得手心冒汗,腿都有点软,但想起刚才隔着不到一米,那个女孩倔强的眼神,她心一横,咬着牙跳了下去。
地下是个十分逼仄的空间,可能就有一个卫生间那么大,墙上钉着一枚粗大的铁钉,悬挂着一截断了的铁链。
这里原本拴着一个人,不过已经不在这里了。
怪不得那次入梦,蝉时雨听见床底下传来铁链的声音,原来当时在梦里,这下面居然锁着一个人吗?
蝉时雨蹬地而起,跳到坑外面,抓起墙上的日历看了一眼,距离那个女孩被绑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年了。紧接着她一路跑到了大街上,在池塘边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短短一年,再不见一点风采,头发一闹股团在脑袋后,搬着一盆衣服,跟很多女人一起在池塘边上搓洗,两手粗糙,偶尔露出的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了又添,添了又好。
她像变成了一具彻头彻尾的壳子,见了人只低低地笑,眼皮也不敢敛开一样。蝉时雨脚像灌了铅,慢吞吞的地挪过去,却在某一个角度,看见那女孩眼底某种惊心动魄的精光。
蝉时雨生怕自己看错了,飞奔到她身边,只见女孩正在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靠在一起洗衣服,面上带笑,好像在说家常一样,温驯又不起眼。
蝉时雨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女孩平静有力的声音:“我准备了,明天晚上送菜车会进村,之前我给开车的司机塞了钱,他会载我们离开这的,等到了镇上,这次不去派出所了,就沿着铁轨跑,只要能跑出这个辖区就行。”
另一个女人道:“我明天多蒸点馍,胡姐家也多蒸一点,反正有口粮,走就是了。”
池塘另一边的一个女人隐晦地跟她俩对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蝉时雨听到这,心却微微凉了。
恶灵阵已经落成,这些脖子上被拷上枷锁的女人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丧尸,她们显然没逃出去。
为什么?
如果是这样一个故事,那阵主是谁?是她们其中,看似平平无奇的哪一个吗?
这里的山确实够高,郁郁葱葱,四面八方,蝉时雨站在这些女人中间,觉得自己像被人捏住了肺,快憋死了。
过了一会儿,女孩身边那个女人小声道:“……令妤,我害怕。”
令妤轻轻拍打着衣服,侧过头用胳膊上的袖子擦了擦脸颊的汗珠,在这个间隙里,她那双眼睛透露出跟一年前别无二致的倔强,无声地安抚着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