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的我,成了她的月亮电台(10)
【“我刚才提到了马儿的朋友——马之间有很强的社交关系,她们是群居的动物。在自由的草原上,不被拘束的马儿通常都有自己的朋友。她们会挨在一起吃草,互相挠痒,睡觉时轮流守夜。她们非常在乎身边的马和人。你和她相处久了,她就会把你当作‘群体的一员’。这也是为什么马会主动走近、跟随熟悉的人。”】
【“我有时候在想,人对群体的依赖,是不是像马一样强?当夜晚来得特别早,四周一片安静的时候,独身的人是否会想起某个声音?”】
【“马在野外的时候几乎不可能独处。被驱离群体对它们来说,是很严重的惩罚。哪怕只是暂时隔开一匹马,它也会躁动、嘶叫,有些马甚至会试图撞围栏,把自己弄伤。”】
【“我觉得,马对‘关系’的态度是很真诚的。她们不会讲好听的话来假装亲近。她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眼神、耳朵、尾巴、肢体的倾向告诉你:‘我信任你’。但如果你背叛过她,她也会记得很久很久。”】
【“人有时候很会讲话,但不一定是真心的。”】
【“当然,我和马儿们相处的这些年,也遇见过一些孤独的马。有的马被驱离马群后,会寻找安全的地方站着,警觉地观察每一个靠近的生物,不轻易信任。但如果你愿意静静待在它身边,哪怕不说话,只是一起晒一会儿太阳,它就会记住你的善意。”】
......
【“我们今天讲了骑马走在海滩上看夕阳的故事,还有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我很喜欢马,也希望你也喜欢。”】
【“你不一定要见过大海,才可以梦见它。你不一定要拥有马儿,才可以理解她们的温柔。”】
【“祝你也做个好梦,梦见傍晚的海风,梦见和马儿一起、一步一步走在沙滩上。”】
啪——发射键断开,电台指示灯缓缓熄灭。
时易摘下耳机,缓缓吐出一口气。
Rook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蹭了蹭,尾巴晃了一下。
“怎么,你也觉得今天讲得太多了?”她低声说着,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根。
遥音在听的广播,真的是自己的频道吗?她今天有在听吗?时易不禁苦笑,是否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外头又飘起了零星的雪,时易想,或许有人听见了吧。
——————————————————————————————
山林沉入了夜的腹地,窗外只剩猫头鹰的低鸣。Rook和Ash已经睡熟了,时易还在翻看今夜广播的稿子。
她很多年没讲过“海边骑马”的故事了,甚至不敢再想那晚的海风。那是她人生中第一匹马。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时易从小到大,都是很符合世俗定义中“优秀”的小孩。她拿了奖学金,进了名校,毕业后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走在一条看起来稳妥而光鲜的路上。
当年的时易,拼命念书、拼命往上走。她想变得更强、更可靠,这样就可以去保护别人、照顾别人。
她工作了好几年,终于攒下一些钱。第一件事,就是买了那匹白色的马儿。
拥有一匹马儿,是时易许多年来的梦想。欣喜若狂的她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阿云”。
她在休假的时候,带着阿云去过草原、去过海边,拍过很多照片。她为了马儿,搬家到城市边缘的地方,靠近马场,这样就能每天都去骑马。
时易觉得一切都走在正轨上。她有了越来越多的积蓄,也越来越想把爱意给予出去。她投资参与了一个公益项目。
起初很顺利,也确实帮助了很多流浪动物和没有书读的孩子们。
那是时易在进山前,最幸福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曾经的朋友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长文。说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人设”,说她“虚伪”、“作秀”……
更糟糕的是,那是时易最亲密的朋友。她几乎了解她的全部:生活习惯、行程、社交……这让那篇长文中的细节看起来真实得吓人。
那篇处处埋着刀子的文章,一下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时易私下去找那个朋友,想要当面说请。那个“朋友”却笑得前仰后合:“对,我知道这些是假的。但你过得太好了,我看着心里不舒服。”
时易试着发出证据和解释的公告,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在放大镜下反复审视。
不是为了理解,而是为了寻找攻击的角度。
那时候的时易还没明白:
在一场被预设立场的围剿里,讲道理的人,总是最先被淹没的。
没人在乎真实,大家只想要释放恶意时纯粹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