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般的女孩gl(86)
生日礼物是幸福小熊特别版,它鼓着脸,穿戴着鲨鱼的皮套,这是纪念繁盛海洋水族馆开业的限定,一共只有一千只。
她很爱幸福小熊,也喜欢鲨鱼皮肤,但她觉得自己不幸福,她是不幸的女孩,想得太多,烦恼就更多。
她闭上眼睛,心口和腹部很痛,脑子一片乱麻。
跑步摔倒,手表磕在路肩上,屏幕砸得粉碎,等她回家看到桌上的手表,摸到屏幕粗糙刺人的冰冷表面,她落了泪。
爸爸说拿去修一下。
但她一辈子不能运动了,修好了又能怎么样呢?
初中第一次手术,躺在手术床上,无影灯仿佛没有温度的长条形太阳,诡异又无情地照亮她的全身。她想着,睡一觉,她将成为普通人,好吧,苏醒后,她就是一个体质略差的普通人。但终究,没办法,她,楼嘉怡,天生就是废物。
什么都没变,她就是废物。
“楼嘉怡的精神状态太差了。”左晨蓓叹口气。
“她遭受打击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的,结果还是这样,我是她的主治,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难过,我也觉得不公平,我那次做的足够好了,换成现在的我也不能做更多。”
“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助我的学生。”
章弛喝了一口浓咖啡,冰块浮在表面。
“上个月,我接收了一个新的病人,才三岁,是个男孩儿,患有严重的法洛四联症,因为主动脉畸形才勉强支撑活到今天,大动脉转位矫正手术效果不理想,很可能终生运动失调,不能稳定双腿站立。
我们能做的有多少呢,做医生真的无力,我只能做尝试,但起不起作用,最后还得看病人的坚韧程度和运气。
楼嘉怡的运气,只能说不太好,但还能好好活着。”
左晨蓓望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夫,愕然,明显没料到他会这样气馁,他的黑眼圈浓重,身体疲惫,高个身躯支在椅子上,但他的精神比肉身更疲惫。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平放在桌面的手,温暖,细嫩。
章弛叹气着,轻轻一笑,反握住同样温暖的手。
“我会想想办法的。”
“谢谢你。”
薛山在钟瑜老师的帮助下,拿到了学校通讯簿,跟着记载,来到楼嘉怡的小区。
乳白色的百合花被烈日暴晒,不堪地萎了下去,她不能气馁,摁响了门铃。
接客的是楼诚,很意外地,他让薛山进屋子,并告诉她楼嘉怡今天去医院复查了。
“我知道,我是来找您的。”薛山规整坐着。
“找我?”
“楼嘉怡的情绪不对,您知道吗?”
“齐祝老师说过了,我们在发愁该怎么办好。”
“楼嘉怡的手表还在吗?”
“手表?”
薛山举起左手摇晃两下,钛合金的手表敲打着骨秃。
楼诚将手表交给她,她诧异地摸着破碎的表盘。
“你们手表用的是一对吗?”
“是的,我和楼嘉怡是最要好的朋友。”
“但她不戴了。”
“我能把手表带走吗,我想修好它。”
“楼楼不愿意修,这块表,是她摔倒时候砸坏的。”
薛山咬住嘴唇,克制着泪水,说:“我大概猜的出来,但我不愿意这块表就这样碎了,这样吧,先借我用用,等一会还您,好不好?”
阮一柠被叫出来,带着工具箱,她卸下螺丝,翘起两块手表的表盘,将黑白交换,又把表带也抽下重装。
从外表看,两块表和最初没什么不同,但楼嘉怡的白色手表用的是薛山的芯。
“谢谢你,帮大忙了!”
阮一柠罕见地扭捏了。
“你要说什么?”
“我只是想问楼嘉怡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在想办法。”
“你喜欢楼嘉怡吗?”
“当然啊,她是我的朋友,她不是你的朋友吗?”
“是呀,所以我才这么热的天,连伞都没有打就过来了,但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
“嗯,我喜欢楼嘉怡。”
薛山将手表交给楼诚,把那块破碎的表自己带走了。
十一月末天气才彻底凉下来,席卷全城的冷空气带来了雨水,热气被水气冲散,教室门外摆满了撑开的伞,如雨后的蘑菇。
楼嘉怡注意到薛山不再戴那块表,死寂的心再荡起一丝丝涟漪,涟漪过后是结冰的死寂。
她不能注意这些了,她成了废物,再也追不上如风奔跑的薛山。
朋友关心她,但她不值得被关心,她内心除了悲凉,还有一种阴暗扭曲的情感:她非常强烈地嫉妒着薛山。
无论怎么怀念薛山的好,她仍然不可遏制地痛苦地敌视着薛山,她喜欢薛山,又憎恶薛山,她恨不得成为薛山,又想在薛山的怀里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