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缠(62)
夏帆站得脚跟酸,低头四处找椅子。
结果只有一把,还被宋时沅坐了。
这么暗的灯,洇得桌前人眉眼淡薄,五官似要化进光里。
夏帆忍不住提醒:“眼睛不要啦?”
宋时沅写完最后一个字,动作很轻地掀眼,从夏帆的角度望去还像閤着。
“你瘦了。”她声线清冷:“这样不健康。”
她的话含着情,夏帆没法接。
“宋时汐跟姜泠不给你饭吃吗。”宋时沅搁下笔,修长的手指点着台面。
她俨然有上位者的气势了……
夏帆慌乱撇开目光,讷讷道:“天气太冷。”
天气冷,她吃不下东西,这点宋时沅知道。
她们为数不多的接触里,夏帆偶尔因为天气寒凉吃不下饭,又因为没吃东西而胃疼,反复循环。
宋时沅偏头唤了声:“时浣。”
门打开,时浣将食盒拎进来。
在宋时沅起身前,时浣迅速摆好了桌子椅子,以及热气腾腾的饭菜。
清蒸桂花鱼,芥蓝牛肉,夏帆爱吃。
她瞪着腾空出现的碗碟惊愕不已。
时浣把筷子塞进夏帆手中,说:“大小姐特意准备的,您过来前没吃东西吧?”
宋时沅迅速坐在了对面,手臂放上台沿。
她也说:“吃吧。”
时浣自觉走人。
刚闭上门,做饭的厨师忙不迭跑过来,这顿饭决定他的去留,他问道:“大小姐爱吃吗?”
时浣望着水晶吊灯长长叹气。
“大小姐可决定不了。”
厨师陈岁挠着刚剃的寸头不明所以。
那鱼早上现捞的,新鲜得很,如今好的野生桂花不多,他可费了不少功夫。
门内,夏帆已经吃了两筷子,虽然食欲减退,但宋家的厨师有妙手回春的本领。
她又吃几口米饭,刺痛的胃部总算得以缓解。
吃到一半,夏帆才发现宋时沅并未动筷,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看她吃。
她顿时有些尴尬:“……你也吃啊。”
“我吃过了。”宋时沅难得情绪放松,语调略微慵懒:“好吃吗。”
夏帆老实点头:“好吃。”
“那这位厨师可以留了。”
“……”
一个看一个吃,没多久菜见了底。
夏帆放下碗,很不优雅地打个嗝说:“好饱。”
宋时沅眼中含了细微笑意。
她没喊时浣进来收拾,叠起盘子,一副要亲自动手的趋势。
夏帆赶紧拿走:“我来就好,你这身份……干这些多不合适。”
宋时沅手中一轻,似很不满意,蹙着眉看她:“我什么身份。”
夏帆把东西递给时浣,又把门关上。
吃饱就想喝足,一路上没喝水,刚才也没喝,夏帆说:“我渴了……”
“……”宋时沅抬手用自己的杯子接茶。
其实夏帆没那么爱喝茶,所以时浣给的茶她一口没动。
现在杯子里又是茶,她不接:“我要喝水!”
外头守着门的时浣吓一跳,打开门询问:“夏小姐是要水吗?”
接话的是宋时沅:“拿两瓶。”
时浣立马喊人送进去。
她在兵荒马乱里悟出点东西。
原来宋徽绫临死前特别叮嘱的那些,真是为了安抚大小姐。
只有夏帆敢。
宋时沅确实比宋时汐沉稳,不动如山时,眼神特别冷漠无情,冷得人不自觉屏气远离。
一开始跟着大小姐,时浣压根捉摸不清她的脾性,跟久了才发现,宋时沅还是挺……强势的。
这种强势不比宋徽绫尖锐,但又没有宋时汐那么的嚣张跋扈。
是一种润物细无声,坐在那就不自觉让人害怕想逃跑的气息。
宋时沅越来越像一个家主。
也越来越懂得如何隐藏情绪。
夏帆却待她还如从前。
她在屋子里喝完半瓶水,吃了饭有了力气,精神好了,开始壮着胆子四处打量。
桌上堆叠太多资料,夏帆随手翻开一本离得近的,看不懂,又关上扔老远。
宋时沅任由她把东西搞得一团糟——时浣如果在必要震惊。
然而夏帆对桌子丧失兴趣,踱步到壁画前,用指甲抠了抠,回头问:“真的还是假的?”
宋时沅摆明纵容的态度,抱起手看她搞破坏,心情莫名就愉悦起来:“真迹。”
“啊!”女生缩回手,宛如受惊小鸟:“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被我抠坏了……画师没死吧?”
“……”
那是宋徽绫早年画的,宋时沅弯了弯嘴角:“死了,葬礼你刚参加过。”
夏帆:“………………”
“我要回去。”她往门口走。
才拉出条缝隙,宋时沅“啪”地摁拢,刚亮堂起的白光又急匆匆被浇灭。
夏帆不敢背对她,急促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