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13)
我见她眉蹙得越来越深,便用食指在她眉间轻轻按了按,“今日是为你开宴,你已经不在边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我想六娘应该不是冥辛的人,不然她为何要告诉我冥辛的事,这不是暴露了自己。或许是我眼拙,婺国吃了败仗,我看她也是真心实意地舒了口气。”
公主眉稍展,瞥了我一眼,道:“前面分析得有几分道理,只是,说到你的眼,……咳,我又多了几分怀疑。”说完转头,摆出一副细思琢磨之态。
我风驰电掣般在她腰际拍了一掌,以作回敬。有案几遮挡,约莫也无人瞧见,我低头凑过去道:“呵,你竟然怀疑我的眼光,看着罢,改天你和我一同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位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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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玉露团,即酥山,唐甜点,描写取自唐《苏合山赋》
第七章
大概是我和公主窃窃私语太久,正与雍陵王谈话的圣上朝这边看来,笑着问公主,“皇儿,你与轻衣方才聊什么,都挨到一桌去了,也和我们说说。”
“白大人与皇姊许久未见,自然有很多体己话要说,姑皇何必强人所难。”汋萱悠悠插进一句。
雍陵王沉下脸,训道:“你自己听你说的是什么话,白大人是这么轻薄按捺不住的人吗?”
我一时竟分不清母女俩谁坑我更深。
雍陵王是个大气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不会有太多拐弯抹角的意义,这与汋萱很不同。只是雍陵王总能无心插柳柳成荫,实际攻击力往往比汋萱威猛数倍,兜头盖过来,一点曲折缓冲的余地也没有。
就比如此刻,我的确是和公主凑在一起悄悄说了很多话,而“轻薄”,“按捺不住”,或许别人还并没有想到这些,雍陵王却一下将这两个买一送一打包送至各位面前。我在心里默默扶额,斜一眼公主,你们家人就交给你应付了。
只见公主笑道:“轻衣是和我说,她来之前空着肚子,就为在母帝今日的宴会上大快朵颐,适才她是饿了,偷偷问我何时开席呢。现在我说出来了,她可丢面子了,母帝怎么补偿她?”
圣上听了,笑说:“竟是朕的不是了。好罢,我们开席。小轻衣,朕知道你最爱吃玉露团,一会儿呈上来,朕第一个分给你,你说好不好?”
我立刻跪坐,道:“臣方才殿前失仪,圣上厚爱,臣惶恐不已。”
圣上抬手示意平身,道:“你不必拘礼。此虽是百官大宴,不过毕竟不是朝堂,各位爱卿亦无须拘束,今日只庆贺,绝不论过。”
殿中殿外的百官于是又一拜高呼谢恩。
站在大殿前栏杆旁的司宴长高声道:“绥御酒。”令声毕,就甩动长袖拂击栏杆一次,圣上身边的侍者躬身替圣上斟满酒,圣上举盏示众,一饮而尽。司宴长又高声:“绥酒。”殿前的丫鬟们便替亲王群臣斟上酒,诸位一齐向圣上举杯,饮尽。开宴第一盏完了,接下来便可上歌舞。司宴长双手举过头顶拍了拍,一名歌姬便上殿献唱。
等她唱完了,司宴长就再甩袖示意斟第二盏酒,不过不必再举盏饮尽,可随便些,如此一直要斟到第九盏,今日的宴会才算圆满。
我对歌舞没什么兴趣,而且也看了不止一次,因此在这漫漫长河里,我便很无所事事了。也不能找公主聊天,一旦正式开了宴,此人便正襟危坐,一派肃容,端出一副极有体统的皇家风范来,我不便打扰她作秀。
汋萱则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懒懒地倚在几上。她倒是喜欢音乐,但可能爱听个山林幽曲,醉渔唱晚什么的,对宫廷雅乐兴味一般。不过她离得远,也说不上话。
于是我就支着脑袋,看姹紫嫣红的歌者舞者、百戏艺人,花团锦簇地上来,又锦簇花团地下去,一茬接一茬,看得人眼睛里只剩下了花花绿绿。就在我即将昏昏沉沉闭上眼时,忽然有人拽了拽我的衣角,我猛地睁眼,以为被人抓个正着,却发现是公主。她用手遮口,轻声对我说,“快第五盏了,玉露团大概要上来了,小心母帝问你话。”
我立刻坐直,睁大眼静等。不一会儿,两个丫鬟就托着一个大白盘进殿了,今日的玉露团越发大了,有两人宽,半人高。那分到的就更多了,我精神为之一振,坐得更直些。果然,圣上见此物便看向我,慈眉善目道:“小轻衣,是不是在等它?赐你第一块。来人,给白大人端去。”
我诚惶诚恐地接了,吃了几勺冰冰凉凉的奶酥,我觉得我精神头又足了,于是笑眯眯地睁眼看起表演。
现在是琵琶独奏,已到了尾声,听着寥亮清越,颇动听。我不懂乐理,但对琵琶、瑟、筝这些竹乐器都还爱听,不过对最古雅的琴却一般,因为觉得琴声太淡。大约我是个俗人,比起逸雅中和的,还是更爱听更明锐亮丽的。不过汋萱就爱听琴,府上似乎还收了好几把名琴绝品。只是一直无缘见她弹过,只听闻琴技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