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38)
“哪里话,我只是替你挑了半边担,连帮忙也算不上,不敢称好人。”凌粟没再多问,我稍稍放心。
很快,我们到了门口,她忽然说:“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我心想,大概是穷孩子没见过这种独门雅院,便道:“那就辛苦你多扛几步了。”她点点头,和我一起进了门。
卸下担,我即刻就想去净手换衣,我让凌粟在厅堂稍候,便速去厢房,我很想立马泡个大澡洗洗这一身的汗臭,只是不好让人久等,便擦了擦,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出来。我替凌粟拿了块布,好让她也洗脸擦个手。
到了厅堂,却没看见她,我四处走了几步,在堂前的一棵梅树下找到她。这梅树在一座假山后,她整个身影被遮掩住,我一下没看到她。她仰着头,望着头上光溜溜的秃枝。
我上前道:“可惜是春天了,一个花苞都没了,这棵梅树长得粗壮,像是有不少年头了,开了花一定很好看,就不知是白梅还是红梅。给…”我把湿布递给她。
她接过了布,低着头,面上恍恍惚惚的,没来由地说了句:“红的,是很好看。”
“嗯?”
她好像才回过神来,把布猛地往脸上一抹,声音穿过厚厚的布料,含混混的,“我喜欢红梅,红梅的话,一定会很好看。”
我笑道:“是,红梅和这院子更配。走,咱们去厅堂,我让你尝尝咱们的茶。”
她缓缓摇头,“不了,”她把布还给我,“我该回家去了,我娘还等着我吃饭。我走了,轻姊。”说完,她穿过假山飞跑出去,一眨眼就消失了。
也没到饭点呀,怎这么急,我摸着脑袋回了房,也好,我正好洗澡。我在水里泡着,感慨自己挑来的水泡着似乎更舒服些,浴盆边还放着两桶,是我给沅芷备下的。大概泡了一个时辰,我从木盆里出来,觉得自己又鲜活了起来。我在院里随处走走吹风。正是花开时节,牡丹、杜鹃开了满园,花香闻得我心思也活泛了,决定去外头逛逛。
今天卖茶时我就看出来了,淮县虽离京城不远,但论繁华,实在相差甚远。京城的御街自不必说,酒楼茶馆无数,沿街而挂的酒旗飘飘扬扬,多得让人看不到天,就算是小街小巷,街头巷尾也热热闹闹的,卖饼卖花什么都有。
当然,原本也不该与京城相比,只是淮县比想象中还更冷清些。我出了青榕巷走到大街上去,才看见零零支着几个摊。走近一瞧,有个书摊,我心道正好,离天色暗下来还有一段时间,就拿它打发。
我上前在一箩筐书里挑拣,随口问道:“老板,近来有啥新本子?”
老板坐着喝茶,气定神闲道:“你爱看什么样的?”
我其实什么都看,不太挑,我抵着下巴想了片刻也说不上来…
“我这里什么都有,”老板又道,“神魔志怪,修道求仙,还有江湖侠士,风云朝堂,佳人才子,”她替我一一细数,转过头来看我,“你可有想看的?”
“那就神魔志怪罢。”我道。
老板起身走过来,从箩筐里一搅立刻拽出一本来,她拂了拂封面上落的灰,道:“那就这本。”书名《神女降妖记》,我翻开来,第一页第一句写着:东南有神女名鸢枝,性喜水,常出入于江边,为时人所见,神力无穷,……”
东南,喜水,还叫鸢枝?这神女说的是沅芷罢!我又往后翻了翻,“西南常为蛇祸,民不聊生,蛇祸乃一蛇妖作怪,蛇妖道行千年,名冥辛,面丑,尾粗长,……”
果然……
我失笑,尚国与婺国的仇怨都烧到神魔志怪里去了吗,现实中打不到敌军,便摸笔写了书去降她,连名字都原封未动,看来尚国百姓苦她久矣。不过我转念一想,兴许婺国的书摊里也有一本,只是叫《灵蛇伏魔记》,而这魔头一定叫做萧沅芷。唉唉!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将它还给老板,“我换一本,要么风云朝堂,老板可有好的?”
老板拧眉,道:“我这都是好的。不过有一本我前日刚看过,写得最好。”又伸手一搅掏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写着《朕要这江山何用!》她没有把书递与我,顾自翻开一页,指着书里的字道:“你看看这里,写得有多好,这么感人至深的一份情少见了,我都看哭了!”我顺着她手指点的看去,那段是这么写的——
灼宣郡主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袭墨蓝色的衣渐渐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印记,她想看清,却像一滩被水晕开的墨迹,再也变不回原先的轮廓清明,她如今看她,也是如此。她心头滴血,你是这一城,这一国未来的主人,千万人仰你,敬你,可是否,也能有一刻,你只是我的皇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