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刁蛮千金假成亲后(3)
后头的蓝衣少年紧跟上来,端见她生得月宫仙子一般,虽也面如寒冰,却到底未失风度,仍是行得端正。
那红衣少年迳直杵到高行人跟前,仰头将眼定在那高行人面上,横眉道:“你吃得这般人高马大的,那田里的稻穗却是你自家撒的种么?”
她又抬手揪住那高行人衣衫的领口,生生拽起寸许,怒目道:“你身上这蛆虫也似的布片,莫不是你自家养蚕纺的线?”
那高行人喉咙里登时咕噜作响,显是难堪至极。
那红衣少年却犹将锦袖一摆,冷笑道:“与看家犬扔根骨头,那畜生还晓得摇尾作揖。你倒好,吃着农家的米,裹着农家的布,却来饶舌,实在是畜——”
忽听得那蓝衣少年截了话头道:“方世妹,不必与这般浑人置气。”她声气虽是冷然,却犹是声润如泉,端是一派君子气度。
那厢红衣少年把眼将高行人一瞪,终是缄了口。
那蓝衣少年却不理会面红耳赤的高行人,只与摊主道:“前日府衙才贴的告示,道是强索纳福钱者,杖十五。你这般为难这位娘子,莫不是想见官去?”
摊主登时缩作一团,惧不敢言。
蓝衣少年复向沈蕙娘施礼道:“出身虽有地域之分,却无贵贱之别。那般浑人妄语,娘子原不必放在心上。”
沈蕙娘心中感激,忙向她二人道谢还礼。
却见那红衣少年嗤笑一声,往荷包中拈出一枚铜钱来,对着摊主一掷。
那铜钱滚在地上,翻了几个筋斗,却听那红衣少年道:“你要纳福钱?姑奶奶赏你个够!”
摊主虾子似的缩了脖子,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沈蕙娘也忙起身道:“多谢娘子盛情——”
一语未了,那红衣少年却将下巴一扬道:“不肯要么?与我进府衙挨板子去便了。”
摊主只好蹲了身子,将手颤巍巍取了那铜钱,自缩在摊位后头。
沈蕙娘却仍与那红衣少年道:“无功不受禄,我怎好——”
那红衣少年跌足嗔道:“当真是个榆木脑袋。”
她随手一指沈蕙娘腰间悬着的同心结络子,又道:“你将这络子抵了与我,大家两下干净了。”
不及沈蕙娘应答,她早勾住那穗子轻扯,惊得沈蕙娘忙解下递去。
此事了过,两位少年并肩而去,那高行人也悻悻走了。
沈蕙娘走出几步,却见那矮行人跟上来,与她笑道:“娘子好造化,倒得这二位贵人解围。”
见沈蕙娘面露疑色,矮行人压低了声道:“蓝衣裳那位是徐老翰林的孙儿,徐小姐,如今在大雅书院进学。她胸中才学甚高,人品也在圣贤之流,端的是天人下凡。至于红衣裳的那位煞星么——”
她说到此处,却将头摇了一摇,方续了话头:“明月绣庄的千金方小姐,整日只知闲游玩乐,最是顽劣荒唐。她母亲不知使了多少银子,才教她在书院挂了名旁听。可上月书院诗会,那塾师一瞧她作的诗,竟是气短昏厥,汤婆子都捂不醒!这等混世魔王,偏生却将一颗心挂在徐小姐身上,端的是一段孽缘……”
沈蕙娘乍听得“明月绣庄”四字,心头猛地一跳,却连忙问道:“你说这明月绣庄的东家,可是那唤作方明照的方员外么?”
那矮行人点头道:“正是那位方员外。”
沈蕙娘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原来方才那红衣少年,竟正是与她定下婚约的方家小姐!
第二章(修)
这厢转回客栈,沈蕙娘忙取出婚书与玉佩,定定瞧了半晌,眼前却只是那位一袭红衣的方家小姐。
这位方家小姐分明良善赤诚,为着萍水相逢之人,亦肯全力相助。
更何况,她如今已有心仪之人。
倘或凭了一封旧信,便平白与她添了桎梏,教她郁郁终身,岂非恩将仇报?
思及此处,沈蕙娘愈发决意明日退了亲事,好教那方小姐,能与心仪之人相好。
翌日,沈蕙娘早早起来,将一头乌发圆圆挽就。再把平日收起的绒花,并那过年时新做的碧色布衫一齐寻将出来,齐整整穿戴了。
对镜一照时,那银盆也似脸儿上,柳眉凤目舒展,直教这般装束衬得愈发端庄沉静。
待得打点停当,沈蕙娘便依约寻得赵娘子,与她同到明月绣庄中去。
然而赵娘子探问一回,却得知因着方小姐抱病,方员外今日并不曾到绣庄来。只教人留了话,让赵娘子与沈蕙娘到方府相见。
赵娘子便领着沈蕙娘到方府去,早有管家在门首候着,将两个领进府中去。
那管家引着两个穿过了三重月洞门,但见游廊外海棠花开得艳红欲滴,恰如昨日一袭织锦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