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网之下(142)
“这种能力和机制扎根在人类的生物性之中,因而在进行这类运动时,能给人类带来一种深层次的满足和愉悦。”
“或者你可以简单的想象成,打网球更像是源于原始狩猎冲动的潜意识的一种体现,打球会很有力量和满足感对吧?”
原来如此。陈泽清眼角泛红,她像个失落的哑巴,终于感到一种被解读的震动。
“蔡医生,你说的很对。只是,只是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不纯粹,让我觉得...是不是我不喜欢打球了?”
“我能体会。”蔡医生倾身微笑,“也许你可以尝试看到职业本身的两面性,这是个很难的课题,很多大牌球星也会面临职业倦怠危机。”
“职业球员和单纯运动爱好者不同,如何在比赛中享受乐趣和平衡职业规划是需要和团队一起深入探讨的课题。你已经意识到压力,但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人一直都是这样,感受永远比逻辑先来。”
“我不建议你对自己说‘没关系’、‘下次再来’、‘吸取经验教训’这种话,这会让你忽略自己的感受,否定自己,反而会带来更大的模糊的压力。”
“你需要表达,表达沮丧难过和表达幸福快乐同等重要,你不表达它就永远被埋在心里,有朝一日,它会以更加丑陋的方式爆发出来。”
“我们聊到的所有问题,答案你都很清楚。唯一的钥匙就在你手里,你怎样面对、解决或者与之共存,这都会影响你今后能走多远。”
“大部分时候,我是说当你只能思考一件事情的时候,只做自己最想做最重要的那件事情就好。”
“如果你要打球,就只打球。如果你要谈情,就只谈情。这样会不会对你来说更容易掌控?”
陈泽清如当头棒喝,幡然醒悟。
每次温子渝嘲笑自己心态不稳,大抵也是因为这个。自己看似满不在乎其实在乎得要死,并不诚实。
想赢,想要,想登上山顶坐上王位,理应大方承认。
不光想要赢,还想要无条件的赞美、关爱和支持,自我拥有的也视同别人理所应当拥有,自我厌恶的也视同别人理所应当唾弃。
想和温子渝交换同等的爱与恨,不,不对,自己想拥有更多爱,即使也可能得到更多恨。
“谢谢蔡医生。”
陈泽清走出大门,台北的白云被笼罩某种怀旧的金色滤镜之下,令人不知不觉心神安宁。
另一边,温子渝结束泰国华欣的比赛之后,教练Anton、经纪人Allen当即决定返回美国,温子渝不再去参加台北公开赛,而是选择保留实力备战5月份的法网。
彼时,温子渝的世界排名已升至104。
温子渝下场后才看到那些信息。华兰发送的,她未读却又已读的信息。
她苦战拿下华欣公开赛冠军,在回酒店的路上发信息给爸妈。那一幕会永远深刻在脑子里。
手机页面往下滑,一条,两条,三条,直至看到那句,“尤其是那个陈泽清。”
温子渝的心像被雷击中,无声地张着嘴巴。她这才恍然大悟,陈泽清的反常也终于有了解释。她愣在车里,眼框存不住泪。
Anton以为她赛后终于释放压力,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你很棒,哭吧。”
温子渝借此掩饰自己的沮丧,猜到陈泽清是因此分心输了比赛。一种隐藏的羞愧让她恨不得立刻飞到陈泽清身边,跟她明明白白地解释。
回到酒店,Anton说着之后的备赛计划,温子渝低头应付他,心里下起一阵大雨。没想到昨晚一别,下次再见只能在4月的联合会杯,她得和陈泽清一起代表国家队参加团体赛。
陈泽清做完心理咨询后,回到酒店和马克报告,两人一起讨论完备赛计划后才回到房间。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跟温子渝负气而别,心里一阵愧疚。拿起手机一看,下午又错过了她的电话,仅收到两条信息。
【我很想你。电话未接,你还好吗?】
【我不去台北参赛,直接回美国。比赛完给我电话,很重要。】
心里热辣辣,她知道温子渝回美国是Anton安排,并不怪她;又觉得自己过于任性,错失了和她好好谈情的机会,更加懊恼。
半夜醒来,陈泽清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经过心理疏导,陈泽清的心态大幅好转,在公开赛里一路晋升至决赛,最终输给了捷克选手万卓。
马克本并未过分苛责,赛事结束后立刻计划安排陈泽清、队医一起回到西班牙备战。
从台北回西班牙,需要在桃园机场起飞,到达上海中转再到马德里落地。
在机场候机时,马克决定正式跟她聊聊:“陈,回去之后要再进行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你OK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