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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网之下(188)

作者:亦只小狗 阅读记录

“妈,我怀孕了。”

华兰的妈是个土生土长的重庆女人,干脆泼辣又侠骨柔情,平时帮这个帮那个,等落到自己女儿头上时,她也慌了。

“人呢?”

“抗洪去了。”华兰年轻时梳一条倔强的长辫搭在身前,张许成最喜欢她这样。

“你...”老妈气得够呛。

四川的女人就这么嘴硬心软,更何况是对自己的亲女儿:“你就在家里哪也不许去,孩子生下来我会养,养个小娃又不难。”

“妈!”

华兰忍不住崩溃大哭,本已做好被亲妈赶出门的准备,没料到等来这么一句。她心酸又心疼,自觉惭愧无比。

“哭什么哭!他去就去了嘛,等回来立个功再办酒席有什么的。现在这么开放,美国人天天在电视里亲嘴,怎么中国人生个娃儿还不行!”

“你不要给我哭,哭得我小娃儿难受!”

华兰忍住泪默默点头。再看一眼亲妈,她都有白头发了。

九月。重庆的热气要把人闷熟,还未处暑,秋天的影儿都不见。

一行人身着军装来到巷子口,几番打听终于找到了在屋头晾衣服的华兰。她大着肚子隐在一片片飘荡的衣服之后,热风吹得她恍神。

“你好,我们是...”

对方还没说完,华兰就要晕过去了。好热的天,人都要中暑。

“家属,这位家属!”两人迅速上前扶住她,把她带到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华兰缓缓睁开眼睛,瞟了一眼远远站着的那人手里的大红绸花,不是他。领头的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家属你好,这是...张许成同志的...”说到一半,那人哽咽着说不下去,一米八的大汉猛然掉泪。

“好好,”华兰定了定神,“拿给我就好。”

太阳又烈又热,把刚才一行人残留的味道晒干。华兰坐在椅子上良久,汗水打湿印着紫色兰花的裙子,她感觉自己无论如何再也站不起来了。

“兰啊!”妈来了。

来人看华兰呆坐在椅子里,登时吓了一跳。她立即上前慌乱地查看,有惊无险。女儿手里握着一封信,脚下放着一只盒子,人的魂儿被抽走了似地一动不动。

她都明白了。

“不要在这晒着,回屋里去。”她把女儿搀起来慢慢挪回堂屋,悄悄抽过信封来看。

只有一页信纸,写的字极其潦草,“小兰珍重勿念许成”。

短短八个字把女儿的命要了。她不能接受。

此后数月,她寸步不离守着华兰,她去哪她就去哪,她干嘛她也跟着。直到华兰终于有一天受不了了。

“妈,你别跟着我了。”

“不行,要死要活你说了不算。我告诉你华兰,你是我生的,不准给我死,这小娃你要不要都得给我生下来,我要养她!”

“养你一个不难,再养一个小的也没差!”

直到重庆的冬天来了。雾都的天时常灰蒙蒙,那时还没有如今许多高楼大厦,一到晚上就黑漆漆得吓人。

毫无预兆的疼,华兰开始喊妈。大半夜慌慌忙忙叫起两个街坊,一行人蹬着三轮车、自行车赶去医院。

“张许山你个王八蛋!”华兰开始骂,“疼疼疼!”

“行了行了!你省省力气,一会儿才是真疼呢。”护士边消毒边安抚她。这算哪门子安抚。

“我妈呢!”华兰一生气就大吼,“你喊我妈,我要找我妈!”

护士摇摇头:“真是的,多大年纪了生孩子还要找妈,你快别喊了!”

眼泪把枕头打湿一片,涕泪横流,华兰疼得喊不出声了。她默默地撕着枕头在心里大喊,妈,我好疼啊。

娃儿出生了。女孩,6斤。华兰心里默默叹息,妈的以后她也要受苦。她转头看了看窗户,挂着一条蓝白色相间的窗帘。

“护士妹妹,我想麻烦你打开窗帘看看。”

“看什么?”护士疑惑,但照顾到她是产妇倒也没拒绝,遂上前去把窗帘“呼啦”一下掀开。

“看下没下雪。”华兰有气无力地冲她笑了笑,“我爱人是夏天去世的,本来约好了冬天去藏区看雪,现在看不得了。”

护士听了一阵心酸,躲在窗帘后面抹了抹眼角。那时候人们还总是太容易共情,尤其整个社会寒潮阵阵,大家总得抱作一团互相取暖。

“下雨了!”护士又把窗帘拉回去,“市内下雨,在藏区就是雪了。我送你出去好吗?你刚才生产太累了,出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我们,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张子渝。华兰给孩子起的名字姓张,她妈没意见,只是上户口时解释了大半天人家才同意。

“妈,我去打工,子渝给你带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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