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56)
“你是觉得太巧了?”
“我不知道。也许吧。那个据说从韦斯普奇叛变来的人呢?”
“一道由小松的手下扣在牢里。你怀疑他?”
她望着Linda的眼睛,却只看见柔情,看不见千分之一秒内做出的选择。
“那倒不。因为如果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搞不好就没命了,这样太危险。而且如果他是奸细,他干嘛不阻止白文隆冲动,引更多的人去?总之……别想太多,事已至此,他先关着,其余我们去面对就好了。”
玉子只是点头。
“你累了?”Linda问。由于声音太过轻柔,玉子觉得自己的疲惫导致的柔弱立刻增加了一倍。
“还好。”
“那早点休息吧。有事我叫你。”
说着,Linda迅速地把她抱起来,她差点惊呼出声,而Linda只是笑着,把她抱进她的卧室,放在床上,笑着关门离去。
她愣着,接着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说什么“别走”之类的话。就像这一个多月里,她一直没勇气去敲Linda的房门。其实她可以,她想,我可以吧?我可以的,我可以吗?
门外,Linda坐回沙发里,不再看手里这本《游戏人生》,闭上眼睛思考眼前的种种与下一步的安排。
的确是有这么一种可能,没错,那就是把刚才的话反过来说,还有更大的阴谋在里面。但是现在除了那阴谋的构造者之外,每个人都像是走进了迷雾中的黑暗森林,不可能立刻知道是敌是友,往哪里走。如果说真的像自己所猜、但没有告诉玉子的那样,那么她也得等下去,等事情发展一下,才能挖到藏在泥土深处的宝藏。
按照她被教导的思考和行为方式,不管玉子是敌是友还是什么都不是,她都要等到有更大的把握中再……
她忽然望着自己的右肩,刚才玉子靠过的地方。人的爱恨是多么不可理喻。他们用标签的简单代替实际的复杂,用整体的简单代替个体的复杂,你如此,那么你们都如此,那么我们与你们不共戴天。人类历史几千年尽是这样疯狂。他们所谓的爱也不复杂,甚至简单得过分。只要对一个人好,表现出这个人所喜欢的特质(往往只要经过一两次试验),就可以持续地吸引对方,毫无逻辑,证据都可以随意捏造。最后,他们的爱与恨还可以转换,就像从正无穷到负无穷。无穷当然都是无穷,可是有正负啊。
右肩上似乎还有温度,有发丝的触感留下的记忆。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对我完成这个转换?
她脑海中闪电似地划过一个“最好不要”的念头。只是闪电太静,甚至太美。然而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抓住,遂放弃了,转而静静凝视玉子的房门。
这不应该是我考虑的那个“最好”。
事情如她所料,接下来发生的是由韦斯普奇的年轻人们挑起的大大小小的零星冲突,然后是妻夫正则严令禁止打回去,同时双方都在安排各自的重要人物去与里奥尼家族交易,准备增强自己的武力。正则派出了田冈。田冈回来,带着能买到的一批小型集束器和里奥·里奥尼的命令:两边不帮,固守高贵的中立。
眼前这少量小规模集束器是他为免拖延生变能带回来的最大的量了。
妻夫玉子一腔怒火,热血沸腾地要Linda陪自己去找埃利诺,已经联系好了,在回转街见面。Linda求之不得。她需要搜集信息,更需要刺激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两人趁着妻夫正则不在就没人敢拦,当即换好衣服出门去了。在回转街一间受双方信任的以纹身驰名的诊所里,她第一次见到在玉子口中听了几百遍的埃利诺·里奥尼和法兰契斯卡。一进门,躺在纹身椅上、黑发的埃利诺就说,不让卖是爸爸的主意,但是克扣、故意不给你们好脸的是文森特,“可不是我。”
而坐在一旁的棕发的法兰契斯卡抱歉地笑笑,补充道:“所以我们觉得不大合适。但也没法抗争,毕竟是教父。” Linda看见她一边说还一边与自己的妻子握着手。
“但是,既然是你亲自来,我们还是准备给你面子。”埃利诺说,“我们想办法,给你找了一点东西来。比文森卖给你们的好多了。”
玉子说着谢谢,Linda站在玉子身后的阴影里一言不发。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的两人,两人也时不时瞟她一眼。
“别谢啦,帮你都是应该的。”法兰契斯卡说,“你也帮过我们。”表情依然很温柔。
“我们互相帮助。”埃利诺补充道,黑色的大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玉子一眼。
三人又说了一番如何交货,玉子执拗地要把钱打过来,法兰契斯卡只好收了。两人还没交易完,埃利诺在一旁问道:“你的‘新朋友’,我们耳闻也有很久了,今天可算带给我们看看了。”话题就此转移到Linda身上。她从容应付,既不显得过度亲密,也绝谈不上冷漠,那妇妇二人也识趣地没有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