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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兰蒂斯(90)

作者:尼可拉斯 阅读记录

玉子在通讯里呼叫在金楼看家的梁文坚,问他今天妻夫正则出去到底带了多少人。梁文坚说除了田冈雄一就只有十个人陪着,因为对方也只有十个人。其余便是文森特安排。“不过今天临时听说巴勃罗来不了了,他授意埃斯科瓦尔来,全权代表他。”玉子挂断,骂了一句脏话,满手都是汗。

“你居然这样想,”陈蕴的声音变得温柔低沉,“你以前不是都喜欢逆风飞吗?”禹品点头,“对啊。但是在一开始要顺风飞,才能飞得高。飞得高了,才能逆风,不然不稳。”陈蕴失笑,“原来你已经是求稳的人了。”禹品趁机道:“是啊。否则怎么配得上你呢。”声音到后来还是小了下去。

玉子到了地方,不问青红皂白先把文森特的人打骂一顿,赶到一边,扔了一个进去要田冈雄一马上出来。她一路呼叫父亲和田冈,两人死也不接。她只好用闹的。她知道危险,且知道自己带着别人在一道冒险,也知道闹来闹去对于善后不利,但她不在乎,她也不想去想、更没法去想,她最后的一点理智仅能控制自己不要强闯,她要救自己的父亲!

“你就用这种话来哄我吧。”陈蕴笑道,“我可不会因为这么一两句话就给你当牛做马。”说完自己也觉得粗俗老套得可笑。她应该换一身绿棉袄红围巾灰棉裤,灰头土脸地再来说这些话。一边说一边芳心暗许的。

“玉子!!”田冈走出来,怒不可遏,却还是尽量控制自己谨守礼仪,那种家臣和少主之间的礼仪,即便玉子看待他就像看待自己的叔父,“你干什么!你这样让老板在里面很没面子,不好做人!!快走!!”说完还瞪了旁边的Linda一眼,玉子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高声道:“快让爸爸出来,我们必须立刻走!”

“哪用你给我当牛做马,”禹品说,陈蕴半笑着望着她,“我给你当牛做马就好了。”

田冈雄一一脸愕然、语塞混乱时,玉子被Linda一拉一揽,扑在地上;而眼前的三层小楼从内部溅射出绚丽的过热的火花,冲破了砖混的皮肤与束缚,将自己与内部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玉子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好像是爸爸。

接着有一阵什么都没听见。

然后,就听见自己在嚎叫,像野兽一样。

作者有话说:

{27}即“哲学僵尸”。它实际上是一个用来验证哲学的前提是否可靠的思想实验,这里使用了它的一部分浅显的字面意义来讨论人的本质问题。

第十八章

妻夫玉子把自己关起来,坐在自己的套房里,反反复复地听一首很老很老歌。这首歌小时候父亲经常给她放,因为说是母亲唱过的最好听的歌。结果导致远在流利地说日语之前,她就会唱了。但是她没理解过这首歌,因为实在无法感受这种情感。今天好像有点懂了。

外面有月亮,很难得。她很喜欢月亮,但从此大概很难像之前那样喜欢了。

“春高楼(はるこうろう)の花(はな)の宴(えん) めぐる杯 (さかづき)かげさして……”{28} 。

她跟着轻轻唱着。想闭上眼睛,不能,否则眼前只有下午大火熊熊燃烧的废墟。不闭上眼睛,又觉得眼前的金楼像个废墟。在一切繁华炽盛、灯火辉煌的时候,看见的是坍圮的废墟;在一片废墟中,又总是能看见往日的光辉。

小时候父亲给她讲祖宗的文化,她总是调皮不愿听,要打岔。有一次她问父亲,那我们到底是武家还是公家?她记得父亲大笑起来,怎么可以做公家?要是做了公家,我要把你嫁给谁去?武家公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大名!

“千代の松が枝(え)分け出(い)でし昔の光今いづこ……”

也犯错。父亲也惩罚她。十五岁到十八岁的时候最顽劣,简直出去就要惹祸。最严重的一次是因为厌恶文森特的追求,开着飞行摩托去追人家的下属。一直追一直追,撒气似的,把城墙都撞破了,追到了河边,再过去就到都市圈了,闯进去的话大家都会没命的。但她不管。幸好被拉回来。父亲罚了她什么?她忘记了,她只记得自己很恨那时候父亲的理由,好像虚无缥缈的敌人没有自己的幸福重要似的,好像自己真的是父亲的交易筹码似的——就像那个经久不息的传说,说妻夫正则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妻子女儿。

“秋陣営の霜の色鳴きゆく雁(かり)の数見せて……”

母亲去世后有一段时间,她记得,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部分是因为年纪小,另一部部分是因为父亲带着自己到处玩乐散心。那时候已经是秋天了,短暂地、二十几年来屈指可数的几次看到红的黄的落叶的日子。她不知道那时候他们在哪里——也许不是在河都周围?往西走了吗?父亲抱着她牵着她在山林里行走,看叶子,看松果,看蝴蝶,看溪水下的石头与水面上的红叶;她格格地笑,父亲也笑。她再也没有看到那样的风景。只有他们两个,现在随着父亲的离开,一切都像是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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