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129)
爱不光是一切期望,也包括,一切我们共同筑就的过去和现在。
于是她只是轻轻吻了祁越,然后抱着她,很久都没有放开。
翻过来的那一周,花还开着,本来不置可否、将一切交给她决断的祁越,同意搬家,两个人竟然就轻轻松松收拾干净,把家搬了。她得以享受了几天站在厨房阳台遥看海棠的美好,以为这样的人生,夫复何求。
然而生活一般是,越是此刻得意,越要准备一颗别处要失意的心。这天上着上着班,麻烦就来了。
第四十二章
按理——无论是明文规定的工作的理还是实际上不在文字中但在人心里的种种墨守的理——企业如斯,不属于国资系统,但因为代表公家行事,时不时也要给公家提供用来汇报也好、用来分析也罢的数据。这些数据有的是周期上报,有的是随时在要,后者往往导致加班,而前者,照顾得好就没有麻烦,照顾得不好,就是很大的麻烦,犹如一个失之周期随访的病灶,一下子真成肿瘤,还要爆炸给你看。
这天早上,人还没出门,先是CEO一个电话打来,言语里一听,他的情绪就好比一个压力锅,正要上气。章澈听了就知道没好事,但能是什么坏事,她想不出来。等到一进自己办公室,满脸紧张的下属站起来对她说,章总,上周我忘了上传给刘主任的数据了。
包落桌上,她的前一个疑惑落地,新的疑惑神奇,“你没给?然后呢?他们没追着你要?”之前这个数据是她亲手填报,没有系统的时候还是手工在填表,有了系统还不如填表,不过倒是省了一些公务人员的低价值苦劳。不过无论如何,以那些人对这个数据的重视,没上传,肯定会当日拼命催促啊,以催命,保证上传,也是负责又勤奋。
下属摇摇头,说没有找自己要,说着说着几近泫然欲泣。
万事都有解答了。现在无非,一个电话打来,有纲上纲,有线上线。其实要不要紧,她心里清楚。以小作大作不了多大,端看被“作”的那个人。那家伙一点就着,自己心里也有数。就要看是谁“作”这一下,才好判断是真有这个脾气、还是就此借机打击。至于是对接换人了还是自家手下忘记了,那不重要,横竖就算是他们的错,他们也不会当着面认。
唉——怎么一样样地都和祁越的工作一样!明明不是那种公司和环境,怎么也有这种病啊!
本来要去CEO办公室,走到一半打电话,说直接开晨会。到会上一坐,具体事项一说完,CEO就开始了。
两人相识多年,有信任基础,这位热血男士无论如何还是会回护她一下。但是今天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想回护,奈何自己很气,又不断发起攻击。发起攻击,又觉得于心不忍,又想回护拉回去说两句,又觉得退一步越想越气:正在这怪异的自我探戈中,舞伴出现了,那位一向和公家不怎么亲密、也比较反对和他们亲密的VP,跳出来唱和。先是“公家机关都是这样”,然后“做得好了未必得奖,做得不好一定挨骂”,看上去一碗水,实际上到处洒。章澈看他一眼,他没发现,继续道:“所以说,还是要细心,要及时追踪嘛,”这时候拨冗看了一眼章澈,“要不干脆请技术这边打发两个骨干,做一套专门的跟踪系统嘛,免得章总监一个人太忙容易忘事,人闹有时候还是不如技术的,章总监可以就此解放自己、更多地投入到人才培养上嘛,是不是?”
嗯,看来脏水还是泼自己身上呗。
谁知道CEO忽然听到了“人才培养”,本来有那么点下去的火气,像突然感受到新鲜空气似的立马腾腾烧起,把这档子事里章澈一直坚持的缓慢、慎重、精细给数落了个遍,主要发脾气,辅之以觉得效率太低根本达不成结果、根本不符合一个创业公司应该有的状态。
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由他骂。换做以前,她可能会拍案而起,或者后续一定要去CEO的办公室争执个清楚。漏报的事情她认了,督导不利,就该有个连带责任。但是人才培养的事情她必须要坚持,他们的规模不大,没有支持规模效应的财力,猛推狂推,于他们更是一种浪费——这一点,在和祁越数次的讨论中,她已经想到非常明确,有完整的逻辑条理充足的理论与证据足够和CEO吵一个小时的。但是她没有,第一这不是她熟悉的这人,气头上和他话说一则听不进去、二则反常必有妖,不宜盲目出击,不如先摸清楚情况。
反常必有妖,CEO的反常大可以归结为他是对公家点头哈腰多了,有点受影响,创业者不能太刚愎,也不能太容易受影响。不过无论是汪局刘处张部长到底如何内斗、CEO如何受到了影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视线此时转过去,看着那位V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