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座上的囚鸟+番外(40)
然而,在她彻底陷入昏睡的前一刻,那只悬停在脸颊血痕上方、僵硬了许久的手,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指腹没有用力擦拭。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极其轻微地、依恋般地,触碰了一下那道暗红的印记边缘。那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扭曲“联结”的确认。
然后,那只手无力地垂落在地面上,指尖沾染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暗红尘埃。
唯有脸颊上那抹血红的烙印,如同地狱之火,在意识的混沌虚空中,持续地、无声地燃烧着。而门外,那幻听中的、冰冷的呼吸声,似乎也随着她的沉睡,化作了这片死寂囚牢中唯一的、扭曲的安眠曲。
笃,笃,笃。
三下精准、冰冷的敲门声,如同丧钟,在死寂的清晨骤然响起。
安洁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击。她艰难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残留着疲惫和警惕。
门外,是铃毫无温度的声音:“47号。将军让你过去。立刻。”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安洁沉默地站起身,双腿依旧虚软。她拉开门,铃如同标枪般挺立在门口,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和那道刺目的暗红印记,没有丝毫波澜,只有执行命令的漠然。
安洁跟在铃身后,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回音上。走廊的墙壁仿佛在无声挤压。再次踏入那间办公室,血腥与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皮革的冷香,比昨日更浓。水晶灯的光芒冰冷地照亮一切,包括墙面上那个带着血渍的浅坑和地毯上几处顽固的暗色污迹。
莫丽甘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姿态慵懒。银白的长发泛着冷光,猩红的披风随意搭在椅背。那只包扎着纱布的右手搁在桌面上,暗红的洇透依旧刺目。她的左手则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发出沉闷的轻响。
看到安洁进来,莫丽甘抬起眼,赤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看来你休息得不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精准地锁定在安洁脸上那道属于自己的印记。
安洁沉默地站在房间中央,脊背挺直,如同风雪中不肯折断的细竹。冰蓝色的眼眸低垂,避开那令人窒息的审视,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紧抿着唇线,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下颚线微微绷紧,泄露着一丝强压的隐忍。
“开始吧。”莫丽甘放下镇纸,指尖随意地点了点地毯上最靠近她脚边的一处深色污迹。“这里,还有那里,”她又指向墙上的浅坑,“都清理干净。”
安洁走向角落的水桶和抹布。拿起湿冷的抹布,指尖冰凉。她走到莫丽甘指定的位置,没有丝毫犹豫,屈膝跪在冰冷的地毯上。动作带着一种被剥离了情绪的、近乎机械的顺从。
她开始擦拭那片污迹,动作稳定,用力适中。低垂着头,金发滑落,遮住了部分侧脸。整个房间只剩下布料摩擦地毯的沙沙声。
莫丽甘的目光没有离开她。那目光带着一种纯粹的、观察猎物反应的兴味。
“昨晚,”莫丽甘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刻意的闲聊口吻,却字字如针,“你的爪子似乎不太安分?”她指的是安洁无意碰到她伤手的那一下。
安洁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只有握着抹布的手指,指关节处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过,”莫丽甘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面上,指尖交叠,托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安洁低垂的颈项,“看在你今天还算…乖巧的份上。”她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安洁因这个词而几不可察绷紧的脊背线条,“这份小小的冒犯,我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安洁依旧沉默,只是擦拭的动作似乎更用力了一分,指腹下的地毯纤维发出细微的呻吟。
“抬起头来。”莫丽甘忽然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
安洁的身体僵了一瞬。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抗拒,抬起了头。冰蓝色的眼眸被迫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瞳,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苍白狼狈的倒影和那道血痕。她的眼神冰冷,如同结冰的湖面,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莫丽甘满意地看着她被迫抬起的脸。她伸出左手,并非那只受伤的右手,修长的食指带着一种评估艺术品般的专注,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抚过安洁脸颊上那道暗红的血痕。从颧骨,沿着那道干涸的轨迹,一路滑向下颌线。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安洁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但她死死咬住牙关,没有躲闪,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瞬间燃起两点冰冷的火焰,随即又被强行压抑下去,只剩下更深的寒冰。她的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却因为无形的锁链而无法射出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