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是病娇(8)
三更梆子响过,皇宫尚衣局的烛光依旧未灭。绣娘们就着羊脂油灯,用孔雀金线在霞帔上绣着百鸟朝凤,针尖刺破指尖的血珠,悄然晕染在月白色绸缎上。远处钟鼓楼传来更声,惊起御花园中的守夜侍卫,长枪上的红缨在风中轻轻摇晃,惊落树梢几瓣沾着露水的晚樱。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挑着菜担的农夫已等在宣武门外。晨雾中,皇宫的铜漏滴尽最后一滴水,尚食局的灶火再次燃起,新一日的蒸饼香气混着宫墙内的玉兰芬芳,与城外早市的吆喝声,一同融进熹微的晨光里。宫墙内外,如同两块咬合的雕花榫卯,在日升月落间,各自书写着永不重复的人间烟火。
琉璃盏里的琼浆泛起细密涟漪,阮婧棠垂眸望着杯中晃动的花枝倒影,忽觉殿外春风卷着笑语漫过朱红门槛。抬头时,皇后木婉清一身茜色翟衣踏着满地碎金步入宴席,额间花钿随步伐轻颤,发间东珠在日光下流转冷光,她身后跟着的年轻宫娥捧着鎏金食盒,指尖还沾着未拭净的胭脂红。
“陛下前些日子说馋海棠糕,本宫特意命御膳房做了新样式。”木婉清莲步轻移,广袖扫过青玉案几,食盒打开的瞬间,十二枚雕花瓷碟层层叠叠,每块糕点都用糖霜勾勒出不同姿态的海棠,花瓣边缘还嵌着细碎金箔,“听闻阮妹妹最擅品鉴点心,不如替陛下尝尝?”
她尾音微扬,凤目斜睨着阮婧棠,带着边疆女子特有的锐利。半月前御花园,阮婧棠为皇帝拾起遗落的玉佩时被她撞见,此刻那双曾在马上弯弓如满月的手,正优雅地转动着鎏金茶盏,腕间银铃却发出细碎的冷响。
银匙舀起半块海棠糕,甜腻香气里混着若有似无的藏红花味,这是木婉清母族擅用的香料。阮婧棠余光瞥见皇帝袖中滑出的暗纹帕子——那是今早她亲手绣的并蒂莲,此刻正被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而皇后身后的宫娥突然踉跄,打翻的蜜饯滚到她脚边,露出底部暗红药渍。
“这糕外皮酥脆,内馅绵密,只是...”阮婧棠将糕点放回碟中,指甲掐进掌心,“糖霜用的藏红花性热,与海棠的清甜相抵,反倒失了春日的鲜活。”
木婉清笑意未达眼底,抬手示意宫娥斟酒:“妹妹到底年轻,不懂得中和之道。就像这酒...”她举起夜光杯轻晃,琥珀色酒液映出她鬓边摇曳的银质鹰羽,“陈酿虽烈,兑些新茶反倒别有风味。”话音未落,杯中美酒突然朝着阮婧棠泼来。
阮婧棠本能后仰,却见酒液在半空凝成冰棱,擦着耳畔钉入身后立柱。木婉清袖中银针泛着蓝光,她身后十二面铜镜突然同时转向,将春日阳光折射成刺目光束:“阮妹妹这双巧手,既能绣帕子,想必也能解百毒?”
阮婧棠敛衽福身,广袖垂落如蝶翼敛翅,眼睫轻颤间泛起水光:"娘娘说笑了。"她指尖无意识绞着鲛绡帕,腕间羊脂玉镯轻碰出清响,"臣妾这副病弱身子,连春日的柳絮都受不得,若真有解毒的本事,又怎会终年药石无医?不过是比旁人多尝了些苦汤,倒教娘娘见笑了。"说罢又低低咳了两声,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倒比案上的海棠更惹人怜惜。
木婉清闻言神色微怔,凤目中锋芒尽褪,轻柔地握住阮婧棠发凉的手:"是本宫疏忽了,总想着你年纪小,该多历练些,却忘了你这娇弱身子。"她转身命宫娥取来金丝绣的鹤氅,亲自披在阮婧棠身上,"这春日风还是凉,仔细别受了寒。"
殿内气氛顿时缓和下来,木婉清又示意宫娥重新呈上茶点:"这些糕点是御膳房新制的,特意减了糖霜,加了润肺的百合,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见阮婧棠还有些拘谨,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莫要怕,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本宫。"
这时,皇帝笑着开口:"皇后这般体贴,倒显得朕这个做夫君的粗心了。"木婉清盈盈一笑,向皇帝福了福身:"陛下日理万机,这些琐事本该是臣妾分内之事。"说着又转头叮嘱阮婧棠:"过些日子太医院新进了几位名医,改日本宫陪你去瞧瞧,定要将你这身子调理好。"
春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映得木婉清鬓边的东珠温润柔和。宴席上重新响起欢声笑语,伴着殿外纷飞的海棠,一片祥和安宁
为首的宫女明曦莲步轻移,鬓边绢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眉眼间尽是笑意:"皇后娘娘心善仁厚,念着咱们平日里侍奉辛苦,特意备下这些好物赏赐。"她抬手示意身后摆满珍宝的檀木长案,鎏金护甲在日光下泛着温润光泽,"各位姐妹尽管挑,娘娘说了,看中什么尽管拿,莫要拘束。"话语未落,又轻轻拉过身旁小宫女的手,将一支累丝镶珠的银簪塞进她掌心:"这簪子最衬你,快收好了。"案上明珠流光、玉镯生晕,映得众人脸上皆是喜意盈盈,满室皆是皇后体恤下人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