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与公主决裂前(43)
要是还未大好就出去受冻受累,病的再重些,那才是当真误事。
流萤的确还未好全, 头重脚轻有些站不起来,听元淼如此说,才终于安心,乖乖坐了下来。外间落雪未停,翻飞雪花从透气的窗扇缝隙里吹进来,有几瓣落到桌上, 流萤伸手触了触雪花,又和元淼闲聊起来, “朗州距上京千里, 朗州官员也少有升迁入京的,元主簿这般年轻能被调入礼部任主簿,定是在朗州大有建树吧。”
流萤这话,既是好奇, 也是试探。
元淼却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眉心,囫囵应付过去:“倒也不是,只是运气好一些,才能入上京为官。”
“运气?我看不是。”
流萤笑了笑,“我倒是觉得,当初举荐元主簿入京的人,才是极有眼光。只是不知道,是何人这般有眼光,能在千里外找到元主簿这匹千里马。”
元淼别过头,并没回答这个问题,搪塞两句后,反问道:“许少尹的家乡在何处?”
知道元淼不愿提及与大殿下的关系,许是不信自己,也或是不愿告与人知。流萤不再追问,听她问自己,微弯的唇角落下来,轻声道:“我的家乡,云州。”
“云州?暖冬无雪之地。”
“嗯,是吧,不大记得了。”
她已多年不曾回去过,云州什么模样,流萤已经不大记得了。
“待行宫事毕,少尹也可告假回去看看。”
流萤闻言一愣,点头,随即又摇头,“算了,多年不曾回去,便是回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她没说谎,如今再回云州,的确没什么意思了。
如今云州家中空无一人,祖母祖父,阿娘阿父,都已经不在了。回去眼看旧日庭院冷落,徒增伤心,不如不看。
前世,在尚书苑的第六年,冬雪未至时,流萤收到了阿娘的死讯。此事除了裴璎,她从未告诉任何人,不但卫泠不知,就连府上家仆都不知晓。人人都道许流萤寡情薄爱,性格冷僻,不但人情如此,对亲情亦是如此,甚至离家数年不曾归家,好像入宫富贵后,便将偏远云州的家忘了个精光。
人言所谓,实在不足入心,流萤并不为此烦扰。
只是阿娘经年久病,虽早知终有此日,但只要有丝毫可能,星点盼望,流萤都不肯放弃。她拼命读书,历经擢选入宫,终于成为公主伴读,所得俸禄全数寄回云州供阿娘医治。
祖母祖父早已过世,阿娘不过云州小吏,俸禄微薄,自病后,俸禄连病中汤药都维持不起,更不提一家人吃喝生计。家中困难,就连往日只知打理内事的阿父也得出门赚钱,去码头做苦力,浆洗缝补,什么活都肯干。
只恨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阿父在码头意外身死时,流萤不过七八岁。家中情形艰难,幸而流萤争气,历经擢选成功入宫做了公主伴读,才让家中困境稍解。再后来与裴璎亲近,阿娘医病所需钱财,几乎都被裴璎一手包办。
初时流萤觉得羞愧,怎么也不肯让她出这份钱。可裴璎拥着她,一时哄着一时动怒,倒也把她心中自卑疏解开,承了殿下的情。
后来阿娘病逝,是裴璎陪自己一同回了云州老家。唯恐吓到家乡亲人,裴璎特意换了她最朴素的衣裳,金银首饰也都去掉,隐藏了公主身份,只当个随行朋友,与流萤一起回到云州,一起操持后事,里里外外,无一不用心。
流萤还记得,阿娘出殡前夜,两人一起在灵堂守夜,裴璎身着素衣,忽然道,“阿萤,我是不是也该叫一声阿娘?”
流萤不知如何回答,她可是公主啊!裴璎却低了头,声音里带着些哽咽,“总想来,一直没来。到底还是迟了些,没能让阿娘见我一面。”
而后好几年,每逢阿娘忌日,清明,新岁,裴璎都会遣人前去祭拜。流萤本是不知道的,还是有一回云瑶说漏嘴,她才知晓。
知晓那日,说不清是感动还是震动,夜里启祥宫里红烛摇晃时,流萤攀着裴璎的脖颈,伸手在她颈后摩挲,像是逗猫,逗的裴璎都破功笑出声,翻身仰面躺在床上笑个不停,“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时候也不正经啊?”
流萤侧身托脸看她,“难道殿下觉得,这是很正经的时候吗?”
裴璎此人不但很坏,脸皮也是极厚的,正儿八经点头道:“没有比这再正经的事了。”
嘴上正色说着,身体却靠流萤更近,一手按在她脆弱处,揶揄她:“让你这里开心,就是我的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