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糖有盐+番外(65)
父亲想教我看财务报表,带我去南粤参加医疗行业峰会,指着台上的专家说:“以后这些资源都是你的。”
我却总溜到会场角落的医疗器械展区,对着心脏搭桥模型研究半天。
有次趁他不注意,溜进何家医院的儿科诊室,看护士给小朋友打预防针。
被母亲抓个正着,她没骂我,只是蹲下来问:“喜欢这里?”
我点头,她摸了摸我头发。
“喜欢这里就好好学习,考医学院,当医生救死扶伤。”
母亲的指尖轻轻落在我发顶,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尖。
那句“当医生救死扶伤”说得很轻,却像颗种子砸进了名为理想的松土里。
十六岁。
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那天,我当时正在练散打。
教练把我从擂台上拉下来,说:“秦言,你父亲…”
我没听完就往外跑,鞋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阳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根快要绷断的弦。
葬礼上,秦昭穿着一身黑裙站在灵前,她接过秦氏董事长的聘书时,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挺直了脊背。
像当年那个护着我不让我摔倒的姐姐,只是眼里的光,冷了许多。
她朝我走过来,递了块叠得整齐的手帕,声音有点哑:“哭出来吧,没人笑话你。”我没接,转身就走了。
三天后,我去了南粤。
南粤的冬天没有暖气,体育场馆内穿得单薄的选手们在过道里来回跺脚。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桌子那边有动静。
一个穿着赛服的女生正趴在那堆袋子上,胳膊伸得老长,像只探头探脑的小松鼠。
我没太在意,转回头继续听教练分析战术,可没过几分钟,“哐当”一声脆响。
循声看过去时,我放在桌上的保温杯消失了,那女生正蹲在地上。
我的保温杯滚在她脚边,水漫了一小片地,她正慌慌张张地从包里掏纸巾,蹲在那儿一下下擦着,背脊躬得像只受惊的虾。
那瞬间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回到家时,窗外的天已经暗透了。
我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舅舅何深发来的消息,问我想上哪所中学?我回了条:【没想好】。
躺在沙发上,天花板在黑暗里模糊成一片。
林疏棠红着脸喊“妈妈”的样子突然冒出来,还有她拽着我护具腰带时,眼里带着点不服输。
膝盖好像还能感觉到她刚才顶上来的力道,不重,却挺硌人。
浴室镜子里的自己,眼角那粒痣被汗泡得发亮。
我想起她刚才在擂台上喊“我叫林疏棠”,声音脆得像咬碎了冰。
这名字挺好听,跟她人一样,有点倔,又有点可爱。
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赢她。
父亲的葬礼刚过没多久,秦昭把公司担子全挑了去,我来南粤,一半是躲,一半是想喘口气。
擂台上挥拳的时候,脑子里是空的,直到看见林疏棠那双受惊的小鹿眼,才觉得胸口那点闷郁散了点。
她刚才肯定在心里骂我吧?骂我下手狠,骂我耍无赖。
想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
华侨中学…我拿出手机搜了搜,离这儿不算远。
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又给何深发了条消息:【想好了,华侨中学。】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窗外的蝉鸣突然响了像是在为这个冲动的决定喝彩。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好像又闻到了她发间那点洗发水的香味。
手机突然响了,是何玲。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我刚开完会,看见阿深发的消息,说你转学的事定了?”
“嗯,华侨中学。”
我翻身坐起来,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床头柜上。
“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她顿了顿,应该是在翻日程表,“下周一带你去报道,顺便给你做个体检。”
挂了电话,房间里又静下来。
十六岁的年纪,好像总该有点叛逆的架子,可对着何玲那双平静的眼睛,我那点想撒野的心思总像被戳破的气球。
芝加哥的冬夜总是裹着冰碴子的风。
我刚结束连续12小时的轮班,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消毒水和血渍的混合气味。
急诊室的红灯在走廊尽头明明灭灭,像某种永不停歇的警示灯,我揉了揉发僵的肩膀。
正准备去休息室冲杯热咖啡,分诊台的护士突然喊住她:“Dr.秦,创伤中心刚转来个病人,枪击伤,血压掉得厉害!”
我推开门时,血腥味扑面而来。
病床上的男人蜷缩着,左胸的血浸透了纱布,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心率线像条垂死挣扎的蛇。
旁边站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墨西哥语混着英语的哭喊劈里啪啦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