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10)
有那么一瞬,高观竟无端地感受到一个小姑娘气场上的压迫。
他眨巴眨巴小眼睛,指着一书案的本本册册,道:“十六卫十年来所有经手的事,所有的开支以及所有人员的去留都在这儿了,你好好查查,有什么纰漏和要改进的,你自管说。”
陈良玉从桌案后面绕出来,恭敬地道:“高副统领,初来乍到,若有差池还请指教。”
高观得了脸面,说话也敛了点锋芒:“统领哪里的话,这是卑职应尽的职责,您先看着,兄弟们就不打扰了。”
没有告诉她从何看起,但也没什么所谓,严伯早就教过她,在北境大营时这些东西于她而言是信手拈来,想来一个不足五千人的十六卫,账目人事总不会比四十万大军更庞杂。
陈良玉稍一欠身,高观便带着人转身走了。
她把目光移至桌案上足一尺高的案卷账簿,又转到荥芮脸上。
事不多?很清闲?
荥芮涨红了脸,讪讪地挠后脑勺,龇着牙笑。
高观走到门口止了步,回过头指着荥芮道:“那小子,你还不走干嘛呢?”
于是荥芮跟着出去。
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了臭骂:“小丫头片子刚来你小子就巴结上了,吃里扒外的小畜生,想攀高枝也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没二两骨头还想抡金刚锤,好好扫你的地去!”
一上午的时间,陈良玉也只看完了一摞,所幸并没有什么错漏之处,想来高观也是尽心的。
她揉着太阳穴,伸展了下四肢,拖着步子往外走。还不如去军营练兵呢,早知道是这种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活,打死她也不接。
她刚想走到阳光里伸个懒腰,听到长廊那头的拐角传出人声。
“投胎真是个技术活哟,兄弟们熬三五年也不一定能升一级,人家倒好,直接任统领。”
“旁的不说,咱十六卫虽说风光不及从前了,可到底也还算皇城禁卫,在一个丫头子手底下当差,走路上我都嫌抬不起头,昨个儿北衙黄三儿他们喊我吃酒,我都借口推辞了,去了平白叫人取乐。”
说公道话的也不是没有,声音细如蚊呐:“也不全是宣平侯的缘故吧,她是有军功的。”
没人理会他,很快被更高的声音盖过去。
两个月前的大澟北境,北雍发兵肃州定北城。连日血战,终于耗尽了城中守军的辎重粮草储备,重伤兵马大元帅陈远清。
得胜在即,半路杀出了程咬金。
陈良玉崭露锋芒,取了帅印带领残部弃城诱敌,在祁连道马蹄谷利用山坡的滚石火攻。那天大风,浓烟铺天盖地,方圆十里都能闻到肉被烧煳的味道。
雍军发觉中了埋伏本还有生还之机,却被适时带援兵赶来的陈麟君从后方截杀。北雍主力折损过半,无力再战。
两月后,北雍乞降。两国持续数十年的征伐就此迎来短暂的休憩。
荥芮恹恹地抱着竹扫把晃荡过来,陈良玉正倚在门框上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议论。
“啊!”荥芮被大门上陡然冒出的头吓了一大跳:“吓我一跳,你都听见了?”
陈良玉耸肩摊手,对那些人的非议置若罔闻。
听见了又能如何?皇上问她是否敢接这差事时她便已料想到比这糟糕千百倍的局面,几句口舌,简直无关痛痒。
荥芮没读懂她的意思,猜想她被人如此说道心里定然难过极了,自专劝慰道:“你别往心里去。说来惭愧,我刚来南衙也是配腰刀的,现在给配了把扫把。”
“腰刀为什么会变成扫把?”
“犯了点小错。一个不小心,一盅热汤浇高副统领脑袋上了。”
陈良玉听出来了,这人是拿她当小女孩哄呢。但她还是哧哧笑了一声,这得是多不小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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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放眼观去,整个十六卫只有那个扫地的荥芮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大,自然也就熟络得快。荥芮很识号地快速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跟屁虫。本着大家都不受待见的同病相怜,不顾陈良玉反对乐滋滋地认领了一个老大。
拒绝无果后陈良玉选择接受,手下没有可用的人总是不好做事的,扫地的就扫地的吧,有人可供差使聊胜于无。
陈良玉很少待在卫衙,大小事务一览便交给高观去处理。高观给自己找难受,那她除了公务外就权当没这个人。她本来也不想做什么卫的统领,本以为能封个军衔,待年后和大哥一起回北疆,那时她便可名正言顺地领兵。
可皇上似乎不打算放她与大哥一同回北境,只能先接下这桩差事再另做打算。
高观被手底下人吹捧惯了,少有不拿他当回事的,憋着一口气未出,十六卫从里到外都与他一道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