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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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素有传闻,宣元帝与宣平侯陈远清君臣不合。此次陈远清大胜回朝,宣元帝却执意欲立陈良玉为东宫太子妃,似欲证流言不实。
究其缘由,事因还有三。
宣元帝欲给宣平侯增添荣光是其一。
其二,单论陈家如今掌握的兵权,宣平侯府娶妇或嫁女,皆能引起朝堂颠覆。陈良玉嫁与谁,北境四十万兵马便是谁的佐助。
其三,陈远清此次还朝后递了几道辞呈,他告老,北境军务也是陈麟君接了去,左手倒右手,左右还是宣平侯府独揽,留陈良玉在庸都,也好牵制北境。
班师回朝一旬后,陈远清再欲交还兵权请辞,宣元帝婉拒;辞官之心不死,一连三天送上告老折子,宣元帝不批;索性告了病假,每日的早朝也不去了,宣元帝允。
北境军务尽数交与陈麟君,皇上特许陈麟君年后再返还北疆。于是家里便多了两个闲人,整日无所事事。
陈麟君每日偷溜出去找严姩,行事鬼祟,像个偷鸡的。
他与严姩成婚几载,未有子嗣,母亲贺氏同严姩去洪福寺找方丈卜了卦,卦象显 : 短一场红喜事,便缺了子嗣缘。
大哥大嫂的喜宴简陋,那时战事胶着,只草草与将士们敬了酒,告拜了高堂天地,礼便成了,细究起来,竟连一身像样的喜服也未来得及赶制。贺氏本就为亏待了儿媳介怀,一卦卜成,便不顾严百丈与严姩父女的百般劝阻,执拗地要择吉日于上庸再补婚宴。
纳采问吉已过了礼,便只走请期迎亲。贺氏在这件事上较了真,婚前不准两夫妻见面。
可婚期吉日择在了年后十六,这可苦了陈麟君,大骂方丈拿人香火钱不做功德事。
陈良玉看在眼里,嫌弃十足:“大哥,你和大嫂的再婚之期左右也就两三月,又不是要拆散你们好夫妻,何至于如此?”
“你懂什么?”陈麟君想刀了她的心都有,皮笑肉不笑地道:“十六卫挺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十六卫上任第一天就不顺利。
原来的副统领高观本来对升任统领一事势在必得,突然空降一个人来,还是个大腿没他胳膊粗的半大的黄毛丫头,心中极为不满,千方百计挑唆手下的人给陈良玉使绊子。
陈良玉一只脚踏进卫衙的门槛,大家都在各自忙着,瞧不见她一样。
只一人扔了扫帚向她跑来,那人穿着十六卫的衣装,个头比陈良玉高一些,晒成小麦色的脸颊略显孩子气。
“您是新上任的统领吧?”他笑着问。
大抵是少年的赤子之心还未被生活磨灭,连带着笑容也干净敞亮。
得到肯定地点头后,他嘴又向后咧了咧,一边走在前面带路一边介绍着自己:“小人叫荥芮,现在卫衙扫地,刚来两天。”
陈良玉淡淡点头:“我记下了。”
荥芮细瞧她,个子比寻常女儿家高些,面儿上不挂笑稍显冷峻。他嘿嘿地笑:“统领,小人真看不出来您这么厉害,三千残部破十万敌军,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陈良玉心头一滞,手指猛地握紧。
他说的是定北城破那一战。
虽然那真的是一场称得上传奇的决战,可对于亲身经历的人来说,犹如置身地狱火窟,她是踩着万千将士的血肉爬出来的残魂,是幸存于世的人,那些永葬他乡的军士,不应该成为她值得说道的功勋。
荥芮瞧自家统领颜色不佳,很有眼力劲儿地转移了话题:“统领,听闻您好事将近呢?请皇上赐婚皇上答应了吗?”
八卦的传播速度还真是快!陈良玉深吸一口气,握成拳的手又紧了两分。
荥芮眼中忽闪忽闪的,很是明亮。孩子是好孩子,就是看着不怎么灵光。
哪壶不开提哪壶。
荥芮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好在已经走到大堂,为了弥补过错,更加卖力地介绍:“统领,这就是平时处理十六卫大小事务的地方了,右边是厢房,您累了可以休息,左边是兵械库,后面就是兄弟们换班歇脚的地方了。十六卫事务不多,很清闲……”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材魁岸的壮汉子大步流星跨进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小卒,一人伴着一摞簿子,眨眼间便堆到陈良玉面前,将桌案铺了个满当。
荥芮上前,对打头的汉子微微弯腰,喊了句:“高副统领”
高观没理会他,他便自觉退到一旁去了。
高观立在陈良玉身前,魁梧的身躯将身后的光挡了个严实,试图在无言中扬威。
陈良玉负起手,稍仰首回盯他。
高观人憨厚笨重,眼神迷惘,看样子不记得那夜见过。
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