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143)
“真的?”鹄女仰着小脸,满目祈盼。
她虽不知道读书是什么样子的,却也知道读书人受人尊崇,家里出一个读书人,是再光宗耀祖不过的事情。
竟是真的愿意,那自然好。
陈良玉:“真的。长公主几时走的?”
陈滦道:“前日整完田亩簿,昨日辰时便动身了。”
他梳理的田亩账册并非只有谢文珺赏赐出去的田地,而是包括此在内,还有受赏的那些官员的属地所有田地应收的税银。
地方上的官绅瞒报田亩、逃避赋税的手段层出不穷,是以民间多胡侃——
当官好,官绅不纳粮。
借着此次大封大赏,谢文珺命邱仁善暗中取证,各家瞒报多少田亩她心中大致有了数。
荣隽珠玉在前,陈滦后面的差事办得顺畅无比。
不止相邻的崇安、苍南两郡,甚至东南至庸都一带的官员都知悉临夏州的同僚接连升官发财。
长公主亲自批文封赏的。
陈滦路上奔波虽辛苦些,却无论去哪处请人,那些地方官都是堆着笑脸迎出来,不用多说,便跟他来了。
众官聚在王府,满心欢喜等着喝茶领赏,谢文珺一则敕令发配杜佩荪去了婺州。
考虑到两军交锋,恐他死在半道上,没让他立时动身。
北境三州,犹数婺州最贫穷。
治安混乱,刁民野蛮。
州分八级:府、辅、雄、望、紧、上、中、下,州的地位越靠前,刺史的品级越高。临夏州属“辅”,刺史乃正三品官衔,而婺州属“中、下”,是中还是下暂且没个定论,但无论中下刺史皆是四品衔儿。
此番看起来杜佩荪是从五品郡守升任四品刺史,却是明升暗贬。
如此看来,长公主不仅要论功行赏,还要秋后算账。
杜佩荪仅筹出一百两纹银交差,百两银票,还附赠一封书信,愤而斥责朝廷多苛捐杂税,末尾,很硬气地留一句:多了一个子也没有!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瞧热闹,也有人暗自嗔怪他蠢。杜佩荪此人清贫,务实,当得起一方父母官的称谓;不争功劳,不求闻达,吃些亏也不计较,守着崇安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没钱是真。
可好歹先把分摊下来的差事办了,以后再说,他这一调走,崇安百姓可还有谁庇护?
如此岂非因小失大?
发落了杜佩荪,谢文珺愁容满面,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
——“嗒”“嗒”
指甲与桌面碰击,叩得人悬心吊胆。
“本宫近日有桩烦心事。”
“长公主为何事心烦?”
“南境衡家不愿出兵,本宫忧心,若衡家相助逆贼,三哥没能登上皇位,本宫即便有心顾惜诸位的前程,再赏赐千顷万顷良田,又岂有兑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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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59章
庆阁没有率永嘉城守军前往临夏大营, 而是收到军令原地驻守。陈良玉行至永嘉城对庆阁交代几句,率一队亲兵继续往南行。
将要赶到陆平侯府时起了雾,暮色四起,眼前是无尽的灰色烟云。
陈良玉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或者说, 怯意。
据陈滦所言, 谢文珺与诸官商议后,认定衡继南绝无出兵的可能, 反倒是衡家大公子衡邈似乎有心。
同在一个地界儿上司职, 免不得时常往来, 多打听些, 便能摸清一个人的底细。
陆平候衡继南是军户出身, 祖父那辈是伍长, 父亲那辈也只是个百夫长, 到了衡继南这一辈,恰逢五王之乱, 人骁勇善战,屡立战功, 这才封侯。
南北两境的衡家与陈家虽都是侯门,宣平侯母亲却是先帝的嫡出公主, 正儿八经的皇亲贵胄。衡家没有倚仗,家门荣耀全仰赖君恩,是以在择立新君时格外谨慎,上一次跟对了主子,拜将封侯, 这一次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满门萧索的下场。
衡邈却不这样想。
爵位只可由一人继承,而嫡子袭爵已成惯例。
他自认为谋略的筹算与行事的果敢都不逊色于任何人, 而人称小侯爷的衡昭,无非是仗着出身,论真才实学远不及自己。
衡昭去庸都之前,常身着色彩艳丽的华服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有一次刚与狐朋狗友从酒楼出来,喝得脸上两大坨红晕,正被人一口一个“小侯爷”极力恭维着,恰好被衡邈逮个正着。
衡昭酒立时醒了几分,“大哥。”
衡邈气得当街喝斥:“北境的陈麟君像你这般年纪时,军中已称少帅,你却还顶着家族世荫哗世取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小侯爷?你这副德行哪里配!丢人现眼,滚回家去!”
纵有诸般不服,却不得不屈从于命运的划分。衡昭再怎样玩世不恭将来也是衡家家主,而他无论再怎么才能兼备,也不过是个得力的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