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222)
陈良玉将衾被下埋着的人拎出来,胡乱揽了几下自己凌乱的衣袍,系带随意一系,唯一一床锦被仍裹在谢文珺身上,“你胆子忒大了,不怕她们真的破门而入?”
谢文珺道:“那又如何?”
陈良玉翻身下榻,吹燃火折子点了两柄灯烛,寮房明亮起来。她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拾起来,三五下一叠搁置在床头,转身又去翻找自己要穿的衣服,她身上这件外袍襟口少一枚扣子,需得换下。
“那又如何?”
这是个好问题,陈良玉也不知会如何。
她从包袱里抻开一件绣着飞鹰的胭脂色袍服,背对着罗汉榻,自顾自脱掉身上这件外袍。
谢文珺走到门口旁侧的面巾架跟前,其上置着一口铜盆,盛着半盆清水,她撩水净手,“你自己的人,难道还信不过?”
说话间,陈良玉已换好衣裳,扣上衣领最上头一枚银扣,“阿寅和娉儿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即便让她们亲眼瞧见什么也不会出去乱说话,可这种事,也不好示于人前。”
得快些赶去问禅台,不然再晚些破绽可太大了。
仔细一想,哪还用管什么破绽不破绽的,已经破得没边了,单就今日在寺中的几人,也就林寅那个脑子只长半边的傻姑娘还未完全参透,余下的卜娉儿,鸢容,黛青,甚至荣隽,虽然嘴巴闭得紧,却都心照不宣地都守着一个共同的秘辛。
还要瞒谁去?
陈良玉转过身,看到谢文珺净过手,取下面巾架的白帛擦干水珠,站在床头一堆衣物前,拨来翻去,搅一阵,便将手里左一件右一件的衣裳全都放下了。
陈良玉道:“没有合殿下心意的衣物?”
这些裙襦袍衫皆是鸢容备下的,理应不会出差错。
谢文珺道:“本宫更衣,须有人侍奉。”
陈良玉只好走过去,抖了件薄纱衬裙,三下五除二往谢文珺身上套,不经意将谢文珺头发弄地纷飞,捋好头发,又乱了亵衣,摆弄了一会儿,才总算抚平整。接着是上衫,套至最后一件稍厚些的锦缎材质的长裙时,被谢文珺领到寮房门口,陈良玉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后背传来一道重力,猛地将她推了出去。
“殿下?”
陈良玉将脸往门里凑,哐的一声,两扇门扉在她眼前儿无情地合上,“又不要人侍奉了?”
一言不合就将人往外赶,什么坏习性。
陈良玉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晃动的矮影,定神一看,卜娉儿正蹲在不远处,那有一簇矮丛挡住她半截身子,见陈良玉看过来,忙解释道:“末将怕有人从这里过,或者,阿寅会很快回来。”
陈良玉平静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她往亮灯的寮房瞧了一眼,不知谢文珺的衣服要换到几时,便走到矮丛另一旁,与卜娉儿一起蹲着。
不久,林寅果然风风火火地折返回来,路过矮丛一个急刹,问卜娉儿:“你蹲这里干什么?永宁殿问过了,不见大将军和……长公主。”
她似乎终于看到矮丛另一侧还有胭脂色的人影,“大将军?你去哪了?长公主呢?方才我在屋外唤了好久,你房里没人,这会儿怎么又和娉儿在一起?”
林寅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即便想答,也不知先从哪一个答起。
诚然,陈良玉也没想搭理她。
林寅眼眸被一抹胭脂红晃了,又问:“你衣服什么时候换的,白日穿的不是这身吧?”
陈良玉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娉儿。”
卜娉儿站起身:“末将在。”
陈良玉指了指林寅:“把她拉下去斩了。”
“是。”
于是林寅不明所以地、带着一脑门子问号被卜娉儿强行拖了下去。
***
问禅台上,头顶明月高悬,脚下山川入目。
方丈叫寺中小僧打了几坛子酒送上来,林寅酒虫上脑,拉着卜娉儿到一旁行酒令,“今儿月亮又不圆,有什么好看的?来来来,难得没有军规束着,尽兴玩儿。”又问鸢容、黛青,“二位女史,一同来啊。”
谢文珺颔首允准之后,鸢容与黛青也去坐在四方桌的两面。
行酒令的玩法并不单一,常玩的也就骰子、诗词、藏钩与投壶,宫里年节宴上常有妃嫔宫眷、臣妇贵女凑一桌饮酒作乐,鸢容与黛青在宫中耳闻目视,最擅“飞花令”——行令人选用诗、词或曲出题,对不上题目者罚酒。
谢文珺取了“月”字,任她们作玩。
鸢容念出一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此句月字为首字,下一句,月字该排行二。
黛青随即接上:“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卜娉儿略一顿,也道:“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