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270)
谢文珺纠正她道:“是白日。”
陈良玉固执地道:“是入夜之后。”没错,肯定是夜间。
谢文珺道:“如果你回朝那日,纵马过琼台时舍得抬眼望一眼,你我或许能早几个时辰认识。”
彼时,谢文珺在琼台高处,见一人骑红鬃烈马、身披银鳞甲勒马回望,不过一眼交错,那人嘴角漫开的笑意猝不及防撞进她眼底。
惊鸿一瞥。
自此便忘不掉了。
陈良玉惨淡的嘴角勾了勾,脱口问道:“殿下那时,对臣就有这份心思了?”
“是又如何?”
陈良玉怔了怔,可惊可愕,“当真?”
若是这样,她罪过可就大了。她无法去想那时的谢文珺满怀爱意地靠近,她回之的却是目光偏到三丈开外的疏离,是对她说“心机深沉,不堪相与”,是一遍遍重申可用之人是心上人。
任她误解自己深爱旁人,却不曾解释过一字一句。
只是想想,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下,痛到心疼。
陈良玉道:“臣……臣不知……”
“你不知?你自然不知。”
谢文珺忽然攥住陈良玉腕间的束袖。
陈良玉来时心事重重,谢文珺今日本不作他想,可见她听到此事那一脸茫然未知的模样,谢文珺突然不想放过她了。
“你以为,本宫视你为禁脔,待你如娈宠,接近你是狼子野心觊觎北境兵权。那你呢?往日对我避之不及,什么时候……才有的情意?你的情意里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谢文珺解开陈良玉束发的玉冠。
陈良玉忽而握住她的手,“殿下,有些话我们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菱花镜中,映出陈良玉煞白的脸色。
她从衣襟中取出一支木簪,早应过谢文珺得空雕一枚更精致的柳木簪子给她,回程时,她砍了路边一截柳条,白日赶路,晚间在驿站歇脚的间隙,在油灯下细细刻了几日。
“臣确实不知……不知情意是从何时起的。在临夏,赠殿下柳木簪时,确实不知它在南方是定情之物。谷燮告诉臣之后,臣居然很高兴。”
“臣那时才知,倾慕一人,先是胆怯。你我皆是女子,爱慕一词过于冒犯,臣不敢说。若非在婺州群芳苑一时冲动,臣本打算此生就将它烂在心里。”
“臣爱过的,惟殿下一人而已。”
陈良玉把新雕的柳木簪子簪入谢文珺发间,捧起她的脸,“傻不傻?疑心深重,不知道问一句吗?”
谢文珺听她说,一时想不起来应当作何反应。
“臣话说完了。殿下可以继续。”
陈良玉看了眼谢文珺的指甲,话一顿,“不过这种事,不劳殿下费力气了。”
谢文珺撑着背后的书案,摆了一下午的《应通政要》仍停留在刚翻开的那页,不多时,书页被谢文珺抓皱了。
月光洒落在长公主府书房的窗棂,将两道影子融作书阁上相依的轮廓。
第110章
散朝后, 陈良玉打马去景和在庸都的宅子里。
景和的领兵之权被陈良玉卸了,带他回庸都养病。景宅不大,一个二进的院子,里头住着景和妻儿老小八口人, 是陈良玉叫人从北境接回来的。景宅雇了两个老奴。一问, 老奴说他一早便去了宣平侯府。
回到侯府守卫说景副将已在府中久候了,陈良玉先找了前厅, 人不在, 她招呼下人来问, “见着景和了吗?”
下人道:“好像是往后院去了。”
侯府的人对景和都眼熟, 不当外人, 他想去哪转两圈没人拦着。陈良玉几乎翻遍了宣平侯府, 也没找见人。
巡卫指了指祠堂的方位, “大将军,景副将好像往祠堂那边去了。”
祠堂!
陈良玉拔腿往祠堂跑, 踢开了路边铺的鹅卵石。祠堂外头有两个下人洒扫,正提着水桶泼湿地面。
陈良玉道:“景和呢?”
下人行了礼, 道:“景副将说想给老侯爷,老夫人还有少帅上炷香, 闷在里头快一个时辰了,奴才们不敢打搅。”
陈良玉吁了口气,还好只是上炷香。
祠堂的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透出香灰燃尽后的烟熏味。
门“吱呀”一声开了。
祠堂里还算明亮,香炉里的香一点火星子也没了, 最后一截香灰随着陈良玉推开门的动作折断在香炉里。
景和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额头叩地。
舜城一战虽夺下了铜门关,不算败绩, 景和却始终不能原谅自己叫那么多曾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白白送命。舜城和铜门关的军报是一起呈上去的,渐渐地,不知从何人口中传开,景和率兵攻城之际因几道雷电抱着头逃窜,朝中官僚私底下给他取了个极具侮辱性的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