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307)
赫连威想,所幸只有几千人。
冷不防滚了几个火药罐炸响,还好城门是铜浇铁铸的,足够坚实,只掉了几大片门漆。
林寅在赫连威眼里极其没有攻城的诚意。放箭她就利用山石做掩体躲掩,不睬她,又大摇大摆出来张狂,嘴巴不干不净,嚷着让堂堂北雍皇帝去匪窝做压寨夫君。
此女轻佻无行,儇薄至极!
林寅是赫连威这种古板忠心的臣子天生的克星。
赫连威眼中辱皇帝,便是辱国。
赫连威气得完全忘了对方只有几千兵马,将城西的箭雨又一次覆盖到城东。
“姑娘们,躲!”
雪愈发下得大了,转眼模糊了箭矢破空的轨迹。箭头插在地面上,密密麻麻,像死了无数只刺猬。
林寅掏了掏耳朵,“生什么气啊,玩不起。”
赫连威嘴角一抽,扬手,再放下,云崖镇东部山上的守军已抛下滚木礌石。林寅侧身躲过滚木,座下战马却没躲过石块,马身一歪,林寅摔倒地上一个旋身站稳,正这时,城头划来一支箭不偏不倚射穿了她的肩胛。
赫连威还保持着握弓的姿势,站在高处冷森森往下看。
林寅眼神骤变,与他对视一眼,收起嘻嘻哈哈的那副样子,飞身躲进掩体。
俄顷,东城门洞开,城中守军叫喊着奔涌而出。战局急转直下,林寅只带了五千云麾军,兵力也不足。
城西的信号弹没发,陈良玉应当还需要一些时间。
为今之计只有硬撑,拖一阵子。
林寅折断箭杆,箭头留在肩胛的骨肉里,反手拔出佩剑。
“云麾军将士,迎战!”
“死战不退者,来世本将与你们同饮庆功酒!”
“死战不退——”
女兵高喊的呼声化作千百道回响,在山壑间来回激荡。信号弹在空中爆出黄色烟雾,是给幽州司马柴崇的支援信息。
交兵未久,雍军刚摆开阵势,云麾军便节节败退。干脆长矛背在身后,手持短弩,边驰射边退。
雍军果然追击。
追出几丈外,云麾军退到一处还算平阔的地形内突然改变走位,游龙摆尾,看似无章无序,却不知从哪一步开始,已在云崖镇外荒土上展开阵型。
此时一部分追击而来的雍军已踏入阵中,震位骑兵持盾冲出,将退路堵死,也阻断救援的雍军,长矛军接着便将长矛扎入阵中雍军身体。
赫连威急令中军强攻坎位。
而乾、坤两位的军士从两翼夹击,长索套马,钩镰枪勾人,将突围的人拖回阵中。
林寅指挥各方位依次轮转,雍军在不断变换的攻势中顾此失彼,陷入混乱。最终,林寅阵旗一摆,残敌便尽数被绞杀在阵心。
阵型再次快速变换,对准仍旧追击而来的雍军。
赫连威立于城墙垛口,眼看着这一莫测的兵阵不足一炷香便将阵中的兵卒绞杀殆尽。他道:“难怪此女嚣张,敢直呼陛下大名。”
雍军乱了阵脚,赫连威朝下喊道:“众将士听令,摆阵反击!”
云麾军撵着雍军剿杀两轮,第三阵尚未列开,城西的信号弹腾起升空。
陈良玉给她下的命令本就是佯攻,看到信号便撤。
林寅道:“不打了,撤兵!”
霎时,云麾军吃了败仗一般四散奔逃,眨眼跑出二里外。
幽州援军这才姗姗来迟,在山道接应。
林寅捂着肩胛道:“好巧,再晚来些时候,刚好能赶上给我收尸。”
援军将领下马讪讪赔罪。
赫连威任她撤退,召回所有军士不再穷追,而是集结人马加急赶往城西。
云崖军镇,西门戍楼。
陈良玉挥旗,冲车载着巨大的攻城槌撞击西城楼的裂缝,又一次箭雨交锋,却挡不住攻城冲车势如破竹,多次撞击之后,墙体轰然洞开。
城西守军被赫连威调走三成。
箭雨停了,城头守军撤退躲进镇子。
城墙塌了一个足以三马并驱而入的墙洞,前锋军不费力进入军镇。
城里有内河,前锋军驱马踩上桥面,没承想木桥内里早已虫蛀腐朽,铁蹄一踏,桥面轰然断裂,前排骑兵连人带马坠入河中。幸而冰层结得厚,摔得结实,却免于溺水。
好容易撑着站起来,往前一踩,便觉被什么东西扎透靴底。
冰面盖着一层雪,前锋军一脚扫出许多铁蒺藜——四个棱,随手一撒,至少有一根尖刺朝上。
陈良玉刚驱马赶到,从轰塌的洞口见里头一片人仰马翻。
是瓮城。
城中尽是陷阱,请君入瓮。
陈良玉:“前锋!即刻撤离,撤到城……”
外字未说出口,外闸门石闸轰然放下,重达千斤的花岗岩封死了前锋军的退路。石闸落地的一瞬,陈良玉分明地看见地面青石板翻板塌陷,雍军从地下裂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