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挽长发定终身(358)

作者:虚弱老登 阅读记录

若说朝堂上有谁最见不得寒门出头,有谁最忌惮打破门荫的铁桶,那便是这位亲自编纂《万僚录》的长公主了。满朝都知,那些靠着祖荫占着肥缺的勋贵里,多少人捧着她的门路,他要废黜门荫,断了她的臂膀,她怎会甘心?

倘若江宁长公主借机作梗,阻碍门荫革除,凭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中书舍人,纵有皇上做后盾,也未必能轻易撬动。

谢文珺收回目光,一撩衣摆,屈膝跪地。

她率先叩首,宗亲们随即纷纷矮身,齐齐跟着她叩拜。

随即,荀岘作为文官之首,也领着列在太极殿左侧的文臣行三跪九叩之礼。

一跪一起间,韩诵的视线落在荀岘头上。

这位左相出了名的见风使舵、摇摆不定,可放眼朝野,有权位能与世家一博、不在乎门荫的,也只有这位左相大人了。叩拜之礼行完,他眼底最后一点犹豫也湮了。

时辰向晚,太极殿的恸哭声渐渐歇了,白幡在穿堂风里打着卷翻飞,百官按品级依次退下,朝着各自的衙门去。太上皇殡天的哀讯悬在头顶,可六部的印信不能停,各地的奏章还在往中书都堂送,百官站了一天班子,各衙署的政务总还得照着规矩走,不得耽搁。

韩诵到了中书省值房门口,停步整了整素冠,深吸一口气才迈进去。门内的胥吏早候着,见了人,垂手低眉:“大人,昨儿的卷宗已理好。”

韩诵应了一声,将前些日子拟定的封妃诏书草稿又过目一遍。

他反复检查,确认无误后,将草稿交由负责誊录归档的书吏整理,准备呈送御览后存档封存。而后便顺着回廊往中书衙门外走,他没往自己的住处去,叫人备马车向西去了荀府。

太极殿需留人守灵,礼部将停棺二十七日的时辰拆成节段,排好班次。皇室宗亲最靠前;文臣紧随其后,三省六部九寺各有定例,宰相重臣当尽哀礼,荀岘与程令典两位丞相各自孤零零占了三个整宿,底下的侍郎、郎中们则按衙门轮值;武将大多戍边在外,名字少些,庸都的武将占了几个卯时的早班。

今夜长公主留守太极殿,明日荀岘便该入宫了,宜早不宜迟,他今夜便要前去拜会一下这位“老主子”。

韩诵的马车刚离开中书衙门,中书都堂转角处便多了道身影。

举宫上下尽是素色麻衣,蒋安东也不例外披了身麻袍,避着人走到韩诵方才离开的值房门外。他没进门,只朝正在收拾文牍的书吏招了招手。

那书吏见是他,慌忙迎出来躬身:“大统领。”

蒋安东沉肃着脸,与那书吏低声耳语了几句。

书吏脸唰地白了。

而后规矩地朝蒋安东一拜,“小人知道了。”

陈滦直到宫门阍闭时才匆匆往外走,出了太极殿,正要从西华门出宫,身后追出来一人,“侯爷,留步。”是礼部一郎中。

礼部郎中一揖,双手捧着呈上一本臣工守灵的排班簿子,簿子边角画了道线,线内是必须亲至的“当值”,线外是可托人代劳的“随班”。

他道:“侯爷,依照礼制,凡是沾了皇亲的武将,也需排值为先帝守丧,瑰珺大长公主乃是老侯爷生母,也是先帝嫡亲的姑母,因而老宣平侯这一脉,侯爷与大将军都在礼制之内。大将军戍边未归,按辈分错落,也依制占了个晨昏短班,若赶不及回来,就得劳烦侯爷随班了。”

陈滦身为大理寺堂官,本身也得守两个整宿,加上替陈良玉的随班,便得一连三天两夜留在宫里,如此下了值也不必出宫回侯府了,宫里有供守灵官员临时歇息的直房,今晚就该回府多拾掇几身换洗衣物。

马车在宣平侯府门前停稳,陈滦径直往府里去,恰在此时,荀府的侧门开了,韩诵低着头快步出来,朝里头欠身一揖。

宣平侯府与荀府的大门是斜对的,韩诵从荀府走出来时,陈滦也已抬脚踏进自家门槛,谁也没瞧见谁,就这么在斜对的门庭间,错了过去。

荀府的门轻掩上,韩诵往街角走,他的马车停在拐角处的空地上,登车时,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透着墨痕的纸如同被风无意吹落一般,从他麻服的袍袖里滑出来。

待马车驶离,街角对面旋即蹿出一个人,飞快地捡起那张折了两折的纸,抻开粗略扫过一遍字迹,揣入怀中,转眼消失了。

其后,韩诵常至荀府,少则停留一个时辰,多则半日,庸都的酒肆茶楼很快溢出了荀相清查勋贵子弟任职的传言,荀岘要牵头废止门荫、实施新政的风声在朝中泛开。

宣元帝丧仪忙过了前几日,礼制既定,谢渊才腾出闲去批阅那些零碎的奏疏。韩诵拟定的封妃诏书不知被谁摆在了最上一层,谢渊伸手便拿了过来,而后发了火气,革去了韩诵中书舍人的职衔,将其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上一篇:雾气弥漫 下一篇:返回列表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