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罔然+番外(20)

作者:酸甜口的菜菜子 阅读记录

  而我曾经对夏石溪许诺,如果有一天她确定要选择死亡这条路,我可以陪她一起走。

  夏石溪当时浅浅吸了一口烟,垂下来的眸子懒懒睨我,将烟灰弹在烟灰缸里,不以为意,“你要是想,我不介意多一个人陪我。”她抬头,去看窗外。

  我记得清楚,那时候刚好有一只灰色小麻雀落在窗边的枣树枝丫上,并着两条赤红小短腿蹦达着,抖落几朵嫩黄小枣花。她似乎在看那只麻雀,又似乎不是,“反正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

  结果如你们所见,夏石溪永远闭上了那双懒散的眸,我却活得好好的。我食言了,我低估了死亡的力量,也高估了自己的道德修养。

  而事实上,我第一次接触到死亡这个词的时候,大概才六七岁。和我青梅竹马一起上下学的小男孩(时至今日我甚至已经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姑且叫他阿瓜吧),得了一场大病,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了。

  我在外面疯了两个休息日,第二天早起上学时没有见到他,放学后去邻居家找他时,只看到一栋被搬空的房子,孤零零被一圈已显颓势却仍葱茏的杨树围着。

  我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回家去找阿婆,“阿瓜呢?我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见到他?”阿婆皱着一张核桃脸,浑浊的目光抖动着,然后她吃力地弯下腰摸了摸我头顶那点稀软泛黄的毛发,“阿瓜啊,耶稣在天上太孤单了,就把阿瓜叫过去陪他玩了。”

  阿婆是个基督徒,信耶稣教。嗯,据我有限的认知,的确是这样的。

  年纪大了些,也终于知道未成年就病死的幼儿,连在村里祖坟处下葬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爸妈带着骨灰离开,据说在外斥巨资(大概一万多?)买了块墓地才成功让他儿子重新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所以死亡是什么呢?我在村里那条还算清澈的小河里看自己并不算多出色的倒影,一边苦思冥想这个对于我来说太过燃烧大脑的难题。

  那时候年纪小,正是中二之魂熊熊燃烧的时候,恃“才”放旷,自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思想深奥无人能及。我记得每次我都会单脚踩在村头那块光不溜秋的大石头,在一群小弟小妹面前垂头皱眉,左手撑在下巴上故作深沉道,“活着有何意义呢?不如死去。”

  之后一群狗屁不知的小孩就在我面前一个个跟个看破红尘的小老头似的皱着眉附和我。

  然而你知道的,什么是死亡,别说我不知道,你就算找一群哲学大能来,他也未必能跟你讲出一个所以然来。毕竟没有人能在他自己死后跳出来发表一下死亡感言。

  后来我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夏石溪。她听我问完这个愚蠢的问题后,吸了一口烟,轻嗤一声。我被这声笑搞得摸不着南北,就见夏石溪向我走来,白色云纹旗袍摇曳生姿。

  路边草丛里有几朵野生的红色鸢尾,颜色红得像腐败的血液,品相不怎样,胜在那满眼蓬勃的生命力。夏石溪款款走到这几朵花面前,挑中一朵最张扬的指给我看,“这朵怎样?”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顺着去看,随口道,“可以啊,就属它最艳,开得最好看。”

  夏石溪似乎笑了声,然后轻轻抬起一只脚,狠狠踏下,鞋根正中花心。这样还不够,高跟鞋缓缓动起来,在这朵花的尸身上来回碾着,红色汁液弄脏了白色的鞋皮面。

  她似乎终于尽兴,抬起脚,往回走。我怔忡着,恍然听见这朵花哀哀痛斥我的哭声。

  “看见了吗?这就是死亡。”夏石溪微微转头,我能看到她扫过来的,带着一抹讥诮的眼尾,和没有弧度却溢满讽刺的唇角。“我刚刚,杀“死”了一朵花。”

  “所以烟十,以后别问我那么傻的问题了。”她撩了撩耳畔散发,“你这样会被别人说成小笨蛋的。”因为刚抽过烟,她的嗓音比平常沙哑了很多,性感又撩人。

  那天之后她身上烟草的味道始终在我鼻端缭绕,后来我自己偷偷去小卖部买了一盒——她常抽的那个牌子。可惜点燃后刚吸一口我就被呛得差点没了半条命。

  可我还是想抽,想跟随她的脚步,模仿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于有一段时间,我说话总是有气无力,看人也没精打采,还差点养成了斜视的坏毛病。阿婆说过一句话,我记忆犹新,“跟丢了魂似的”,她拿着擀面杖追着我打了一顿,这些臭毛病才勉强改好。

  但她有一句话还是没说错,我这,可不就是丢了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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