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罔然+番外(21)

作者:酸甜口的菜菜子 阅读记录

  然而最开始,我对这个女人,是没有多少好印象的。

  我还记得那一天夏石溪刚刚搬来,几乎轰动了我待的那个小村子。男人们从她家附近回来,个个通红着脸,像个情窦初开的年轻后生。女人们表面上骂她狐狸精,私底下却都在讨论她身上的衣服多么摩登漂亮,她的气质多么优雅大方,有的甚至还暗地里开始学习她的走姿与仪态。但恕我直言,夏石溪的出现,活生生把村里原本还能看的女人们都比成了草鸡。

  至于小孩子们,本就喜好新鲜事物,一天到晚扒着人家的墙头不放,就为了多看她几眼。有一次我路过那个小院,放眼望去墙上一溜趴的都是人(虽然这话是有夸大成分,但小孩子们的“热情”可见一斑。)

  我就想问至于吗?她又不是什么深闺小姐,更不是整天只呆在小院里闭门不出。甚至于那几年夏石溪在村里的活跃度高得很,因为她在镇上开了一家服装店,和县城百货大楼也有合作,自己既当老板又做旗袍模特,生意别提多红火,自然也少不了要与村里人打交道。

  游离于这热闹之外的只有我和阿婆。阿婆,我说不上来她对夏石溪是什么感情,说喜欢,她大多数时间不会主动提及这个女人,偶尔在我提到夏石溪的时候还会以目光示意我住嘴;但要说讨厌,那更不至于,因为夏石溪在人生最后几年里所穿的旗袍,都是阿婆亲手做的。

  不过得先声明一点儿,我遇到夏石溪的时候,非常非常不懂事,自诩思想深奥无人能及的小女孩子不甘心本该聚焦在自己身上的光芒被别的女人分走一杯羹,于是我出于某种隐秘,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踩着砖头爬上了夏石溪那个小院的墙头。

  我自以为在夜色掩护下我的行事手段天衣无缝,然而我没想到夏石溪是个过于精明的女人——她早就请人在墙头上铺了厚厚一层玻璃碴子。在我欲哭无泪地意识到这个要人命的事实时,我已经重重摔在了墙角处的泥地里。

  躺在泥地里的时候,我嘴里翻来覆去,把我所能想到的各路神仙包括阿婆信的耶稣都感谢了一遍,毕竟是他们保佑我大难不死。然后在疼痛稍缓的时候又忍不住咒骂这个院子的女主人——虽然我不会骂人,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词汇,太跌份。

  慢慢地我就撑不住了,这边刚下过雨,身下的泥土又潮又湿,不时有几只小虫从我身上游走过。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甚至能感受到蚯蚓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在我身下慢慢蠕动,冷冰冰阴森森,偏偏我全身麻木动不了,只能任由它们耀武扬威。

  在我正被这种潮湿粘腻瘙痒恶心的感觉折磨地快要发疯时,远远地,我听到有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轻微响动,然后是拖鞋轻踩在石板上的哒哒声。

  六年之后我再想起这躺在泥土里的十几分钟时,我已经忘了我是如何地焦虑恐慌,又是如何因为担心第二天这事传出去会把面子丢光,从此再也做不了老大哥而落泪。我只记得一盏小小的煤油灯,裹挟欢快跳跃着的火苗,从远处慢慢来到我眼前。

  如同盘古开天辟地后出现的第一缕亮光。

  我傻傻看着那火苗离我越来越近,甚至忘记了掌心和身体各处的疼痛。那簇火苗在我头顶上方停住,然后我看到了一双懒洋洋垂下的眸,“死了没?还能动就给我赶紧爬起来。”

  她身上有一股很新鲜的烟草味,我第一次见有女人会抽烟,还是这么美的女人。

  “太乏了,抽烟提神的。”后来被我问起时,夏石溪撑着头磕了磕烟灰,懒洋洋敷衍我道。

  而此刻她垂着眸子静静看我一遍遍地发力,又一遍遍重新跌回泥地里,最后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全身又疼得厉害,哑着嗓子含泪道,“你拉我起来好不好?我实在动不了了。”

  “啧,有力气翻我墙头,没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她说话时的声音很空,含了点儿沙,却不会让人觉得有气无力,具体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硬要说就像根小羽毛轻轻搔着我的心扉,总之就很勾人。

  她好像突然发了善心,递来一只手,在摸到我一手的玻璃碴时愣了愣,语气冷下来,“难为你大晚上搞一身伤摔到我家,我这穷家破院有什么值得你这小贼惦记的嘛?”

  是你呀……“啊,好疼。”我眼里又开始飙泪了,因为她在我手心里掐了一把,不重,但钻心地疼。刚才积累的那点儿好感瞬间败光光,我又开始讨厌她。

  事实证明,小孩子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容易变心的物种。后来夏石溪在昏黄灯光下为我包扎伤口,又带我清洗身体,换上新衣服。这短短几个小时后我又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这个女人,也依稀能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为愿意她疯狂——因为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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