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罔然+番外(23)

作者:酸甜口的菜菜子 阅读记录

  林烟十清醒了,脑子正常了,几位老太太功成名就,吃了我家一顿饭后就笑呵呵地回去了,剩下阿婆和我清扫我脑子浑噩时造成的一片狼藉。

  收拾屋子时,我不小心打开了堆在床底下的一个木箱子,没落锁,阿婆该是很放心我,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了它的存在,但我从未触碰过这份禁忌。

  可那天我打开了,里面珍藏着的物件全部洒落。

  全是旗袍,正红,黄杏,藏青,纯白,鸦黑,格子布,绸缎,的确良,绣花,云纹,暗纹,高领,盘扣……数不胜数,全是曾包裹着夏石溪那具美妙胴体的精致衣物。

  哦,夹杂其中的还有灰扑扑的不甚精美的画稿——这些精美旗袍还未成形时夏石溪在煤油灯下拿着铅笔亲手画出的设计手稿。

  背后有迟缓的脚步声传来,阿婆一步一步背着手踱进屋里,苍老而皱纹密布的脸上像笼着一层阴云。我总疑心夏石溪的自杀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然为什么在帮忙料理完夏石溪的后事之后,她就像是突然老了十岁呢?

  阿婆看着洒落一地的旗袍和画稿,什么都没说。可当天晚上,她就启用了院子里那座笨重的老式土灶,用这些精致华美,拥有一件就足以吹嘘一年的旗袍,做出来一顿焦糊的饭。事后我再去扒拉那堆尚有余温的炉灰时,只能从里面翻捡出几道边缘枯黄萎缩的烂布条。

  夏石溪死了,作为一个外乡人死在异地,落叶永不能归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临走前阿婆给她换上一件最普通的宽大寿衣,有关她的一切被焚毁被丢弃,她的小院被清空,住进来新的人——听说那家人嫌院里那颗枣树挡着阳光,就在铺院里水泥地的时候顺便砍了。

  打下来的枣子分了好多人,攥着枣子的小孩们奔跑在青石板路上,笑得开怀。

  夏石溪死后一年时间,阿婆从麦田里强撑着直起身,然后缓缓倒在那遍地金黄里。

  我只来得及看她最后一面,阿婆临终前的表情很安详,我真希望她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她的葬礼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摔盆这事轮不到我,由我那个没怎么来过这里的,四眼小白脸表兄负责。我只帮我可怜可敬的阿婆叠了一斤纸钱,虽然她不信鬼神,但我仍希望她能在地底下生活富足,把阳间没享过的福都享受一遍。

  同年我向高中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也没和舅舅家打声招呼,就直接背着一个大背包——里面放着夏石溪死之前穿过的那套正红旗袍和我以前攒下的两千块钱,跑来我现在生活的城市谋求生存。作为一个外来底层蚁民漂泊了三四年后,我在某天从饭店刷盘子回来后遇到了身着红色旗袍的阿遥。

  也许不得不讲,缘分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舍不得夏石溪,但我无能无力

  ☆、你敢死我就敢活哦

  有水滴落在我额头上。

  冰凉又温热,带了点儿沉重,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浑浑噩噩的日子,似乎也随着夏石溪的离开,一去不复返了。

  我再度清醒的时候,入眼是阿遥精致的小脸——即使那双眼睛直愣愣盯在手机上也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美感。我的后脑勺枕在阿遥柔软的大腿上,这等艳福我素来享受地心安理得,于是我偏了偏头,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紧眼企图蒙混过关。

  阿遥想必察觉到我的鬼心思,抬了抬腿,轻声道,“小十,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她把手机放在一旁,腾出手来拍我的脸。我睁开眼忍不住冲她咧嘴,“你告诉我你还死不死?”

  她看着我静默不语,手却依旧不安分地在我脸上摸来摸去。

  我禁不住在她腿上扭动着身子,然而阿遥依旧只是沉默,手掌转而捋过我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因抢不到吃食而哼哼唧唧的小土狗。

  一分钟后我泄了气,慢慢直起身脱离这温柔乡。阿遥的手还是放在我腰上,我正感觉痒痒地不行,想把这作乱的手扒拉开,就听她叹了口气,缓缓问道,“夏石溪是你什么人?我听你刚才昏倒前喊了一声‘石溪姐’。”

  “她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

  很平常很轻柔的语气,却字字诛心,每一句话于我而言都是送命题。我僵在原地,浑身发冷。只觉哪怕答错一个字,下一秒估计就会被生吞活剥,从此万劫不复。

  然而想了想,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啊了一声,释放撒娇精本质,把头抵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遥遥~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当然是你啊,你计较其他人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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