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君后失宠了(53)

作者:太紫重玄 阅读记录

其实安天下治民生,季恪从一开始就不马虎,近年来更是精进。

当皇帝和当夫君终归不同。

姜宣一时看,一时思索,一时恍惚,一时又恍然大悟。

他知道把他从官驿召唤到这里来的东西是什么了。

以及先前明知江东城危险却向险而行,明知大堤即将崩溃还坚持不退,明知是季恪还愿意为他治疗,这些原因都是一样的。

……

这些年来,姜宣是成长了,然而本性难改,许多小习惯深入骨髓,譬如偷窥等待时爱走神。

慰问劳工看久了无聊,他思索着、恍惚着、醒悟着,目光漂浮,注意力乱飞,直到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将他的神智拉回。

一抬头,季恪正微笑着站在面前,他惊得一缩,心想糟糕,被发现了。

表情动作恰似当年,可如今那些可爱和慌乱只维持了数息,便换上了身为大夫的威严。

目光左右巡视,慰劳已经结束,官员和劳工已经撤离,大内侍卫列队站在远处。

姜宣装模作样地咳了咳,理直气壮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明明站得挺远,躲藏得也很隐蔽。

面色仍显虚弱的季恪笑了一下,说:“你不爱听这话,但是真的,只要你来了,我总能感觉到,从最一开始就是。”

姜宣:……

说得没错,他确实不爱听!

脸上也明晃晃地露出了抗拒。

季恪身为皇帝,如今倒是会给人下台阶了,便问:“你来此给我诊脉吗?”

不下白不下,姜宣抓住季恪手腕摸了一会儿,放下道:“不只是为你,这大堤多少也有我一份功劳,如今正式修好,我自然要来看。”

“是,前期安置与最后坚守,你皆居功至伟。”季恪诚恳道,“那方才怎不出来?大伙儿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高兴个屁。

姜宣翻了个白眼,不快地嘟囔道:“你说得好听,我现在还怎么出来?明知故问。”

季恪一愣,片刻后脸上泛起了很温柔也很深挚的笑容,说:“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自己是姜宣,是君后。

姜宣继续翻白眼:“承认了又怎么样?”

反正他现在已经想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了。

他转身往一边走去,季恪跟上。

他平静而认真地说:“我做梦都想让你废了我的君后名位,但你偏不那么做,你是皇帝,没人管得了你,那么不废就不废吧,你随便,反正我的心早已不在那里,无论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当然,我也无法改变你,但你要知道,你捧着自己制造的‘君后’二字,只不过是执念,是臆想。不妨告诉你,我来这里,除了看我为之倾注了心力的大堤,还为了看道路修整的状况。我要离开了,你会利用皇帝的权力和武力扣住我不放吗?”

他转回身,扬眉看着季恪。

季恪也认真地看着他。

季恪现在很高兴,因为虽然姜宣说的话很直接也很无情,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诚恳地聊起过往,他们第一次真正交心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先花时间听我说一些话么?”

姜宣疑惑道:“什么话?”

季恪深深望着他:“一些我早就该说,却一直没能说的心里话。”

第45章

姜宣一脸狐疑地皱着眉, 没说行,却也没说不行,季恪忐忑而急切的心便放下了。

这几年来, 这样的时刻他甚至不敢想象, 所以此刻当真来临时,他突然无比松快,折磨他许久的病仿佛一下就好了。

他望向前方, 天高地阔,正是千里江山。

“此江但不泛滥,便堪称天下盛景, 咱们往那边走走看看吧。”

季恪向更远处的江边走去, 大氅随风扬起, 事已至此,姜宣只好跟随。

这情景,他和季恪宛如故友重逢,一起漫步谈话,他连做梦都没想过。

他平静地走着, 平静地等待,江风拂面,凉意丝丝, 他确信自己并非一时昏头, 而是当真愿意听一听季恪究竟想说什么, 不含任何情绪的那种。

“宣儿, 我对不起你。”

季恪终于开了口。

“我为以往的一切道歉,我不该有寻找替身的邪念, 更不该把那份邪念加诸无辜的你,更不该一错再错, 用自己幸运得来的权力伤害你和你的亲友,最不该……把黑暗的人心展露在你面前。你原本纯净无暇,内心唯有善,你那么单纯、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就像最名贵干净的丝绸,而我却把那样的你破坏了,我用我的丑恶玷污了你,我让你看到了、体会到了这世间最肮脏的东西,我让你再也……回不去了,我的确是……罪大恶极。”

季恪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姜宣,声音和双手都在发抖。

姜宣却没有看他,表情也没变化,但不可否认,终于听到这样的歉意,他的内心仍然泛起了波澜。

他曾经被骗,不管事情后来有多少变化,不管他决定原谅或不原谅,不管他如今在意或不在意,他理应需要一个正正式式、诚诚恳恳的道歉。

不管时隔多久。

姜宣开始沉默。

他能有什么回应呢?

他这辈子第一次主动地、全心全意地去喜欢一个人,对那个人比对自己都好,愿意为了那个人付出一切,却落得了那样的下场,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说出“没关系”?

虽然他的确放下了,但道歉是基于当时,而非此刻,当时的他不会没关系,不可能原谅。

即便到了现在,偶尔回忆起当时的自己,他的心中还是很难过。

为那时深深痛苦的自己而难过。

所以其实季恪说得很对,他最大的错就是给自己留下了无法更改、难以磨灭的创伤。

姜宣吸了吸鼻子,继续向前走。

季恪立即跟上,略急切道:“宣儿?”

“你要说的都说完了?”

“不,没有说完。”季恪坚决地摇头,“我还有话,很多话……”

只是怕你不爱听,不敢开口。

“那你说吧。”姜宣突然道。

季恪一愣。

“说吧。”

姜宣非常平静,也非常笃定,季恪仿佛看到自己面前竖着一面铜铁铸成的高墙,千军万马都不能攻破,更不要说只是几句话了。

姜宣是想让他亲自走进这条死胡同,亲自撞上去,亲自确认他唯有死心。

季恪的表情沉了下来。

他愿意,因为这是必经的路。

比起过去几年反复的痛苦纠结,如今眼前有了一条明路,这不是很好吗?

尤其姜宣站在那条路的尽头,正等着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是他应得的。

季恪心甘情愿地笑了起来。

“我登基前的旧事,想来你哥已经告诉过你了,但他所知只是一些外人可见的现象,我真正的心情他并不了解。我真正的心情,就连自己也是慢慢才理清的。”

“宣儿,我封你为君后,的确是存了让你代替白玉弓的念头,但其实我对白玉弓并没有爱,之所以执念于他,是因为我把他当作了代表我渴望的人。反抗母妃、独当一面、曾经少有的尊重与温暖,以及自己有情有义的证据,白玉弓对我来说就意味着这些。如果我忘了他、如果我不要他,就仿佛我不要这些了。所以我一直记着他,然而可笑的是,我一直记着这个执念般的人,记着他的名字,却忘记了他的样貌,到了后来,他就只剩下了一个非常非常模糊的影像。是你让我又想起了他的脸。”

姜宣一愣。

这话怎怪怪的?

“我没骗你。”季恪强调道,“宣儿,那天在你哥府中看到你,是我这一生至今拥有过的唯一一次不加任何杂余的最简单纯粹的快乐。从始至终,我所爱之人唯你一个。那天,我开心得忘乎所以,其实我在画轴上画的就是你,只是画入情浓,白玉弓的名字突然跳了出来,朦胧的影像竟然也清晰了,我惶恐地发现,他竟然同你……有些相似……我惶恐地问自己,可以放弃白玉弓所代表的曾经的一切吗?思来想去,我终究没能度过自己那一关,以致于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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