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长的蛇蝎遗孀(12)

作者:尾巴富商 阅读记录

可是他丝毫没有在意,因为他还在消化刚才的那句话。

段姓很少,在这座小镇上也只有一家。

竟然是那位段大哥……给兄长写信的发小……

他是奸夫,还是凶手?

或者,两者都是?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绿腰抓住时机,飞快逃回岸上。

“其实你杀不了我,我会游泳。”

绿腰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衣服被浸得湿漉漉的,浑身都在淌水,脸上还有大颗的水珠在流淌,她的头顶之上铅云密布,如同陷落的城池。

大河中央,露出一颗头,长头发随意散开,面相饱满坚毅,像是那种佛教壁画上华丽的头颅。

很快,那颗头就漂了过来。

将她扑倒。

天旋地转。

马撒开蹄子,向山上的云柏层爬进去,浓重的苦香味渗入各处,两个人的脸上都被枝柯划烂,露出细小的红痕。

听着底下人隐忍的呜咽声,他莫名烦躁。

东奔西跑,马在他的控制下,漫无目的地在林间穿梭,树枝和叶子阻挡了大部分雨点。

这一回,她是被翻到正面放在马背上。

她心里想,这大约是为了方便审视她的神色。

果然,他说:“我接下来问你几句话,你敢骗我,就会被丢下去,到狼肚子里过夜。”

天色确实不早了,绿腰垂着脑袋打量,因为这个倒置的视角,天空和大地像是交换了位置,带来一种奇异的美感。

她毫不在意的神情,令他很不悦。

“不许分心。”

他将马头朝后一勒,剧烈的跌宕,提醒她集中精神。

“你有没有动手?”马背上的男人质问道,宽阔挺拔的肩膀在起伏,但是头颅高扬,表情肃杀冷漠。

在树林的簌簌声中,严霁楼想起上岸时,在荒村偶然听到的戏文。

过去许多天,那种血腥亢奋的曲调依旧回旋在耳边,沉沉浮浮,常常使他闻见莫名其妙的铁锈味道,好像一支戏班子驻在脑子里。

“是姓段的一个做的,还是与你合谋?”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前方,手里的匕首起落,无情斩断挡他去路的一众枝条。

空气中瞬间溢满新鲜又苦涩的树汁液味道。

他可不信西门庆无缘无故就要杀武大,何况他的兄长高大英武,绝非任人宰割的可怜虫。

但是凶手和奸夫,是两个概念。

“我说过了,我也是受害者。”她的声音不如先前有力,随着马背上的颠簸,她的大脑开始充血,整个人晕晕乎乎。

“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你哥哥死后。”

竟然不是提前的预谋吗?

他的目光降临,持续逼问。

“他威胁我。”

说完这句,她谨慎地打量他的神色,发现他头顶有天空透过树冠投下的光圈,以鼻梁切割阴阳,显得面部半明半晦。

这个人的鼻梁比菩萨还高。

心却比阎罗还坏。

鬼使神差地,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对不起你哥哥,没有做过那种事。”

像是为自己的清白辩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同自己丈夫的弟弟讲这件事。

他的神情终于松动,施舍一点慈悲,将摇摇欲坠的她从马肚子底下捞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完,他忽然松了一口气。

很好,这女人为哥哥守贞了。

他将原因归结于这个。

出了柏树林,谁也没想到暴雨会突然而至。

他没来得及调转她的身体,将她扳回正位,只好忍受她蜷在自己胸前,像一只受伤但还小有力气的猎物。

乱石滩上岩石峥嵘,随着马儿下坡,重心不断下坠,她的上半身也跟着跌宕起伏,好几次撞在马腹上、他胸口上,又因为赌气,不肯彻底抱住眼前这根唯一的浮木,只好一次次跌下去,没到山底,脑袋就晕得七荤八素,眼神发愣。

他低头看了一眼,女人钗环鬓散,湿漉漉的发尾在烟绿的草甸上拖行,脸色苍白,衣服散开大片。

他别开眼睛,然后解下腰带,将两人绑在一块。

幸好,再往下走,前面有个山洞。

绿腰感到自己被提起来,放在了一堆草秆上,还好不是扔,考虑到那些石楞,她要是撞到上面,肯定要头破血流。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反胃得厉害。

“不要把这地方弄脏,说不定还要在这里过夜。”

她干呕起来。

严霁楼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山洞,是牧羊人用来避雨的,有烧剩的炭火痕迹。

他很容易就将火架了起来。

她小心挪动到靠近火源的地方,依然止不住瑟瑟发抖。

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之前的话……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是真的。”他拿一根分岔的杨树枝拨了拨炭火,火光跳跃之下,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怎么样,不保真,你把我杀了吗?”

火焰的温度让绿腰缓了过来,她试图舒展身体,“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凶手为什么要给死者的弟弟写信?"

“死者的弟弟”几个字,说得很艰难,不过这也代表他抽离了原来的视角,变得清冷理智。

“为了要挟我,你满意了吗?”

她脸上闪烁着仇恨的快意,“姓段的以此要挟我跟他私奔,我去求我姐姐,才为你哥报了仇,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哥刚死,你就威胁你嫂子,把她按在水里差点淹死?”

外面的雨忽然停了,叫人猝不及防。

第11章

回去的半路上,沈绿腰就发烧了,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严霁楼把人接住,这才发现,身上已经烫如火炭,急忙翻身上马,带着人去找郎中。

夜色茫茫,荒野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摸黑到了镇上的一家医馆,给郎中看过之后,说:“须得下猛药,这女娃身子本就虚,又突然受凉,再烧下去,恐怕脑子要烧坏了。”

“需要多少钱?”严霁楼问,“我回去拿。”

他从淮南回来,身上还算带了一些钱,只是此刻都落在家里。

郎中神色为难,“不是钱的事,主要是我这儿没东西。”

“需要什么?”

“别的倒还好说,只是须得一味红参下药。”

“哪里能买到?”

“不好弄,富贵人家怕是有收藏的,我这儿是没有。”

严霁楼听完,微微皱眉,说道:“劳累您先将病人照看住,我去镇上跑一趟。”

说完径直走出医馆,翻身上马。

记得从淮南书院回来之前,书院的夫子给了他一封亲笔信,将他引荐给自己的故交。

那人姓杜,是一个乡绅,家中颇有良田,祖籍隶属金陵,为避前朝兵祸才来到此地,耕读传家,颇重诗礼。

既然是大户人家,想必会有办法。

打听到地址,很快就到了杜宅。

“请坐吧。”当家的杜老爷看了信后,倒是很客套,吩咐底下人上茶又点烟。

当地人习惯抽那种旱烟,并以此为待客之礼,烟丝的档次越高,越能表现对客人的上心。

严霁楼并不抽烟,只是接过青花盏,略微抿了抿茶水。

杜老爷一面问话,一面暗中留心他举止,道:“听闻你在白鹤书院长居案首,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我们杜家的小庙,能有你这样的大佛来坐镇,不可不谓幸事。”

“您言重了,晚辈不才,承蒙夫子厚爱,才取得半纸功名,些小成就,不足挂齿。”

杜老爷将严霁楼看了又看,只见其容貌俊美,气态清贵,举止从容,那份疑心,当即被压下,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二人又谈起朝廷的漕政和边疆的军情,严霁楼对答如流,偶尔遇到龃龉之处,言谈也极有分寸感,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半个时辰。

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严霁楼提出来意,说明自己家中寡嫂重病,杜老爷听后,当即解囊相助,慷慨赠出自己收藏已久的红参,并吩咐仆人紧急送往医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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