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雾锁,我见明月+番外(117)

作者:浔茶 阅读记录

他预嘱了袁盈,谴开了护卫,由得玉生烟接近江神医探出病情。从头至尾就未按承诺过的阻止,放任那个人掀开隐藏的一切,作了幕后推波助澜的手,云沐了然于心,却无法出言责怪。

“你心里是有怨的。”宁御仁轻声说破。“我让你失去了掌控处境的能力,被迫依附于人,又扣着你不许离开,纵然不情愿,却没办法摆脱被动的局面。”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换到的,一瞬间让我化为乌有。”他有深深的歉意及无能为力的自责:“对不起。”

“你是希望尽量让我活得长一点。”受制于人的蕴怒渐渐平息,云沐垂下了眼。

“而这并不是你的愿望。”他终于道出从未提及的心语,流露无限伤感。

“我终究是来得太晚了,什么也做不了,让你的身体伤成这个样子,心也一无牵碍,随时可以安心就死。”他不在乎能活多久,万事皆无趣乏味,甚至厌倦,不管他怎么做……

收住情绪,宁御仁怜疚的握住云沐的手。

“我不想你这么快去姑苏,更愿意你留在西京慢慢调养,这样是最好,可……”任是执掌一方权柄在握,仍有无法企及的遗憾。“我没办法让你快乐,唯有他能做到。”

◇ 第一百零八章 成亲

“我也想过……你们不成亲也无妨,流言蜚语永无休止,不去理会便罢,还免了你去应对玉家的种种麻烦。但为了家门颜面,他必然要带你离开西京,脱出两家的势力在江湖上流浪,纵然不致辛苦,但没有上好的环境静养,教我如何放心得下,况且对他也不公平。”

“思玄,你很骄傲,这不是坏事。”温雅的声音隐隐柔和的责备:“可为何不想想他?名声家族抛诸脑后,至亲手足无不指责,那样的代价都不肯放手,你还要为自己的骄傲继续执拗下去?”

“你以为你在替他考虑,却不愿深想他真正追寻什么,一味的逃避反而更伤人……思玄,你聪明如斯,何以单单在情字上糊涂。”

“我……”一颗心蓦然揪紧。

“没有你他会更快乐?你不存在我会更轻松?把自己当成累赘,恨不能早日消失……我真想敲醒你的脑袋。”

宁御仁真的凿了一记,云沐摸了摸痛处,前所未有的迷惘。

“你躲着不肯见,我也由着你。但既然他来了,情意始终未改,你就该猜猜他究竟如何想,弄清楚怎么做才好,别一味轻忽自己,这让关心你的人比你更痛苦。”

见他陷入沉思,宁御仁反而释然。

“夜深了,该好好休息,不然明日会精神很差。过几天告诉我答案,不会再有人拦着你过来。”系好披风,宁御仁将人交给房门外等候的男子。

“思玄由你多费心了。”

玉净尘搂紧怀中的爱人,由衷的微笑。

“我会的。多谢。”

他伏在怀里一直没出声,裹在银貂披风中轻如羽毛。

抱着他走过长廊,缓步穿回院落,月明星稀,空气隐约有春草的清香。桃花开得艳粉娇娆,被月光一衬,犹如褪去了严妆的佳人,难言的神秘幽静。

月光映在脸上,宛如饰了一层银粉,雪色的肌肤,漆黑的眉睫,仿如梦境幻出的容颜,幽深的眸子茫然怔忡,不知在想什么。

院子极静,也极美。

“你何必装睡。”半晌,云沐没好气的低哼。

“我也想听听他说什么。”剑眉轻挑,玉净尘俊颜隐隐含笑。“看你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我真捏了一把汗。”

“好像一个傻瓜。”他恹恹的自语。

“我喜欢你偶尔变傻一点。”

他又静了好一阵。

“我不会是个好妻子。”

“我会是个好丈夫。”安然的语气像是已等待许久。

“我……不懂怎么侍奉他人。”长睫颤了颤,眉头愁绪紧锁,“我什么也不会,脾气又坏。”

“你是我心爱的人。”玉净尘轻触着他微蹙的眉心,神色温存。“不管将来怎样,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要是……”他咬了咬唇,话语犹疑:“什么时候你厌倦了,一定要说出来。”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他笑得有些伤感,又极温暖。“别这么害怕,你不知道我多想你理直气壮的命令我,一辈子不许离开。”

一辈子,听起来那么长,长得仿佛充盈着希望。他像是忘了怀中的人命如朝露,一厢情愿的描画。

“到了姑苏,也会有这样一间院子,我会布置成你喜爱的景致。江南落雪的时候不多,等身体调养好了,我带你去看雪后湖景,夏天陪你赏月……百年之后我们埋在一起,坟前种上青青的树,春天开出满树的花,风一吹就像我在对你说话,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悄悄的收拢双臂,把头依了上去。

胸口微微潮浸,他环拥着他,暖暖的气息拂在发上。

夜凉如水,匹练似的月光铺泻了一天一地的清辉。

静谧的庭院偶尔响起低柔的话语,像在哄一个微倔的孩子。

冗长而繁杂的事务终究尘埃落定。

玉家长子携重聘复回西京,以隆重的礼节至睿王府提亲。不管内心如何不甘愿,表现出的皆是诚意十足,无可挑剔地彰显出玉家对联姻的重视。

聘礼极重,但受聘的是豪阔天下的睿王府,也就不足为奇。

宁御仁待之上宾,种种繁琐的礼仪进行极其顺利,交换了庚帖,订下吉日良辰,这桩震动四方的婚娶已是板上钉钉,再无可议之处。

于是关于婚嫁的传闻又有了新内容,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据说新郎一早便被扣在睿王府,玉家迫于无奈才不得不求亲;也有人对睿王府的嫁妆津津乐道,据称宁御仁挑选了数不尽的珍器秘藏,足有半府奇珍,贵可倾国。

婚嫁所用之物无一不是悉心雕琢,华美万方,一反睿王府往日的低调极尽铺陈,甚至得了圣上的赏赐。成箱的南海明珠,数尺高的珊瑚宝树,传说中的无瑕璧、却尘珠,玳瑁床、云母屏,数不尽的绫罗丝绮……足以让人口沫横飞地一说再说。

一场嫁娶,因代表中原南北而备受瞩目,提供了无尽的谈资,上至名流显贵,下至江湖市井无不疯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婚期渐近,要准备的事务越来越多,某个无聊男子借办事之机流连在侧,几乎形影不离,骂也无用,赶又赶不走,袁盈无可奈何,唯有视而不见。

忙了几日两眼发花,还得挑选成山的衣料首饰裙衫的式样,一旁的瑞叶翘着腿胡乱翻看图册,闲得几欲要打呵欠,看得人心头火起。

觉察出神气不对,瑞叶咳了下。“忙完了?实在辛苦,或者我请姑娘去酒楼喝茶暂憩片刻?”

“不必。”一味笑脸相对,袁盈无法发作,又抑不住脾气。“阁下何不去随三公子身畔。”

“我看还是姑娘需要帮忙。”笑嘻嘻话语全无诚意。

“那这些就劳烦阁下。”袁盈毫不客气的将厚厚的一堆图册丢到瑞叶面前。

“这……”瑞叶尴尬的笑笑,瞅了眼凌乱一地的布样,又扫了下满室琳琅的饰品。“其实这种挑法太麻烦,我随便说说即可。”

“你什么意思。”袁盈气结。

无视他难看的脸色,瑞叶摊开一匹色泽繁丽的织锦,对着一群匠师侃侃而谈,“各位也知道联姻是何等大事,拿出来的自然是上等货色,但人各不同,有些东西未必适合,比如这等布料,固然华美雍容,但过于厚重,完全不利行动。”随手又扯起一方软缎,“又比如这种细碎出挑的纹样,夺目有余雅致不足,更不合主上喜好;主上惯穿素淡轻浅的衣物,讨厌过于繁复的饰物,这类招摇的金发冠他根本不爱用,倒不如简洁精巧的玉冠;再有这……”

瑞叶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长串,最后干脆利落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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