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花柔+番外(23)

作者:李竹喧 阅读记录

裴时行僵了僵,目光落在她秀美无瑕的侧面,轻轻蜷了掌。

长公主怒意未散,亦不愿见他。

那么,她愿入山水之间开朗心怀也是好的。

朝时将至,他也的确需得即刻启程才赶得及回城。

裴时行垂睫思量片刻,妥协中有轻哄之意:“那日是臣之过,万望殿下息怒。臣尚要朝参,无法共殿下同游,殿下记得万事当心。”

他自然得不到回答。

二人于沉默中静立片刻,他回身扫视众人,于人群中觅到前次受过他指点的侍卫统领,又上前嘱咐了几句。

远处的侍人只能望见那统领对着驸马神色正肃,频频点头应是。

待裴时行话尽,再回身欲望元承晚一眼,她却早已登车。

车帘华如云绮,遮蔽严实,徒驸马一人立在原地,再也望不见长公主如霞光动人的面靥。

裴时行掩下黯然,遥遥一礼,踩镫跨马,径自往城门方向赶回。

身后人马窸窣一阵,两方人相继启程,便往南往北,朝着各自的方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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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辰时方过,皇帝终于宣散早朝,文武百官金印紫绶,黑压压一片自正仪殿趋涌而出。

裴时行即便身在百官队伍里亦十分打眼。

他绯服加身,修长指节持着象牙笏,于殿中队伍里随潮趋行。

面上却是万分罕有的心不在焉。

待步下白石台基,裴时行不待与众同僚一道用过廊下食,便径自驭辔出了午门。

岂料方至安化门便见长公主府车驾。

他眼力极好,此刻高踞马上,一眼便望见城门口的长公主銮车。

轼后的马仆正手持金令由城门郎查验通行。

入安化门便是宣德楼,此处自来是人流稠密的繁华之地,五更即市合。门桥道旁,茶楼书铺、字画珍奇、真珠彩饰、货药花棚无所不包。

满目琳琅百色,人声喧沸入耳。

俊挺的男人于马上静凝片刻,待元承晚的马车顺利入城,汇入街市繁流,便默默掉辔,跟随前方的金銮车驾一同回府。

及至兴化坊,车驾渐次停下,人呴马嘶声一时热闹。

长公主自来出手阔绰,此行亦收获颇丰,裴时行眼望着如云侍人自车中取出桃花枝,琼花妍柔,枝茎遒华。

他将手中缰绳交给马仆牵回马厩,又见一行人手奉锦缎长匣并各色丝织布包。

身后还有鼓囊囊封了好几袋的酥蜜食、香糖菓子、砂糖团子之类,甚至还有以蕉叶、束系草绳的陶罐包装的小食。

约莫是西林附近村庄里头出来做生意的村户故意如此包装,以吸引游人。

她一贯能发现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裴时行眼中不自觉含了笑。

众人往来有序,正一趟趟搬置,裴时行却留意到一年轻童子驭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车驾行来。

而后口中长吁一声,也随卫队停在府门前。

一只白玉似的手自车内探出,骨隽神秀,甲盖圆滑明净,似可窥见主人的风采。

车内之人正欲攘起青色车帘。

那是一只男子的手。

裴时行心口一窒——

这也是能从西林买回来的么?

第15章 狸奴

裴时行眼色陡然沉了下去,目光一错不错盯住那只手。

他也的确没料错。

自车内踏出的男子清肌秀骨,妙有姿容。发束莲花宝冠,身着青衣道袍,作轻尘净素的修士打扮。

迎在清晓朔风里,当真是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白面上一双凤眼眼尾极长,却难得丝毫不显阴柔。

他也敏锐地察觉到注视,抬眼正正与裴时行对上。

两个男子姿容都极为出色,兴庆坊前人流如织,府门口的女史侍人忙着自马车里搬移诸多物品,好似除他们自己之外,并无旁人留意到这一青一红的两道人影对彼此的不善。

一个眼底澹澹,缈如云山;一个通身威势迫人,星目生寒。

二人俱是面无表情。

“表兄!”

不远处传来女子娇俏清丽的嗓音,似流涵玉润又如真珠圆转。

裴时行心莫名跳的快了些。

他数日未能同她说上一句话,亦从未听她用如此语气唤过他。

闻声凝眸,便见元承晚踏一双流光丝履,臂弯碧绉银花披帛当风飏曳,风鬟间簪珥璨目,正满面笑意走向那男子。

身旁女史甚至小撵了几步才追上长公主的步子。

蛾眉曼睩的女子眼瞳光点惊喜,唇畔笑意殷勤:“表兄快随我入内,我唤府医来为你换药。”

那修道打扮的男子含笑又无奈,脚下倒是极为诚实地追上殿下的芳罗裙裾。

二人并肩同行,眼看就要有说有笑一道入门去。

裴时行立在原地,终于忍不住沉声道:“殿下归了?”

男人话音冷冽,方出口便在心头提了一口气。

前方二人顿了步子,元承晚立在阶上,回身望他一眼,转过脸笑对那男子说道:“表兄,这位是驸马。”

言简意赅,好似娶了丑媳妇却不得不见公婆的语意勉强。

裴时行胸口的气卸下一半。

幸好,她未如他先前所担心的那般,问出一句“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拿出身为驸马的雅量,拱手道:“在下河东裴时行,表兄远道而来,在下同殿下夫妇二人有失远迎,祈蒙见恕。”

沈夷白听出这话里的不善,眉宇间道骨蕴藉,只从容道:“裴大人多礼,某姓沈,名夷白,陇西成纪人也。”

裴时行颔首还礼,心下却迅速猜测其人同长公主的关系。

若是陇西沈氏,先帝养母沈太妃便出身陇西,长公主唤他一声表兄,想必沈夷白乃沈太妃侄孙一辈。

元承晚这才愿意出言解释一两句:“表兄乃先昭豫皇太后的侄孙,今日我二人有缘,赶巧在西林碰上,便相邀同行,过府一叙。”

复又轻声提醒他道:“表兄臂上尚有伤,需得尽快处置。”

她话音未落——

阶下的裴时行闻言却身形闪动,疾疾拾级而上,步上前来。

面容清冷的男子墨眉轻蹙,凑望向沈夷白青帔下的素色袖袍,口中故作惊讶道:“累表兄忍耐多时了,竟是如此!是在下眼拙,表兄快请。”

口里说着请,整个人却自然而然地转向了长公主,一手轻扶她臂,一手托住她腰。

男子身量高颀,此刻如松背脊微微弯伏,迁就元承晚的高度,一举一动间尽显细心珍视。

“脚下槛门有些高,殿下当心,让臣来扶你。”

他下朝即归,身上仍是一袭绯色公服,道清昨夜为他熏过温平嘉馥的苏方木香。

此刻俱自他宽阔温暖的怀抱中氤氲漫延。

元承晚周身被笼罩于他的甘冽气息下,后腰上感觉到男人宽大手掌传来的热意。

这才发现原本与她并肩而立的表兄已被挤到一旁。

她瞪了裴时行一眼。

这贱人方才一连串唱念做打耍下来,待反应过来,早不知何时便叫他趁机而入。

可偏他做的不动声色,极为自然。

高贵的长公主不欲在沈夷白面前同裴时行一样失礼,只借着搭臂在他手上的时机狠狠掐了他一下。

可这男人竟是连手背的皮肉也同他的脸皮一样厚。

裴时行并无福陪侍伴驾于长公主身旁。

三人甫一入门,尚未走到怀麓院,便得元承晚笑语温婉道:“驸马不是说台中事繁,连今晚都不能回府用哺食吗?”

不待他出言,她又煞有介事地自顾说下去:“驸马入践台阁,不比我等闲人,我同表兄自幼相识,不拘那些虚礼,驸马速去便是。”

芙蓉面上美眸弯笑,另一只手却轻轻覆在小腹上。

裴时行仍保持半扶半搂着元承晚的姿势。

两人贴在一处,他读懂了她的威胁。

他最担心便是他们当真“不拘虚礼”,可此刻也只好对着面前的沈夷白配合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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