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低头沉思，似在回忆往事。片刻，才沉沉道：“我小时候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我很早就记事，但记忆里，没有父母的影子。”

雪依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中也溢满了忧伤，轻轻道：“我现在也没了父母，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湿润明亮的眼眸望着阿云，有股深深的依恋。

也许，阿云已成了她的全部，至少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阿云叹道：“像我这样也罢了，没有父母的印象，也无所谓思念与痛苦，而你，一个女孩子家，刚经历这样的变故，真难为你了。”

雪依眼中，已有泪水，但她忍住不流。而心中，更多的还是恐惧，离开父母，固然伤心，但每个女孩子最终总要离开父母的，只要有了新的归宿和依靠，她们依然会幸福。雪依就曾一个人偷偷地想过：“自己嫁了人，离开父母，该怎么办，会不会很想他们……可自己总要嫁人的。”

这样的问题，她偷偷想过很多次，女孩子在闺中无聊的时候，总要胡思乱想点事情的。现在雪依还未嫁人，却已永远离开了父母。很伤心，但这终归是要面对的。

望着他，依然是一脸的漠然在发呆，但雪依知道，他还是在乎自己的，最起码也不会把自己丢掉不管。她小小的心，已经满足。

阿云问道：“我说到哪了？”

雪依微笑道：“你什么还没说呢，你就说你小时候是个孤儿。”

阿云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小时候是个孤儿，没有家，没人管我，浪迹天涯，吃了很多苦。有些苦，决非常人所能受。”这些雪依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阿云受过很多伤，但在他的敌人倒下之前，他决不会倒下。

阿云接着道：“我虽然吃了不少苦，但也学到了不少本事，更认识了不少朋友，不过仇人更多。”

雪依道：“那一定是他们不对，你是个好人，多半是他们误会了你，就像那位绿衣姐姐一样。”

阿云叹道：“也不全是这样，有些事情确与我有莫大关系，我刚出道的时候，年轻气盛，的确做了不少错事。”说到这里，笑了一下，道：“我做过很多错事，却从未交错过一个朋友，因为交错朋友比做错事要可怕的多。”这句话她懂，但却从来也不曾体会。江湖的凶险，云诡波谲，本非闺中弱女子所知。

阿云道：“你猜，我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雪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子，道：“我知道了，你最好的朋友一定是逍遥四客了，对不对？而且他们一定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阿云道：“为什么？”

雪依道：“你说过的呀，还有那些无聊的人，一定不会和你成为朋友的。”

阿云点头道：“你真聪明，当年逍遥四客的名头，的确是响遍大江南北。没有不敢做的事，只有不愿做的事，没有杀不了的人，只有能杀与不能杀的人。”

雪依吐了吐舌头，道：“你真厉害……姬大哥说他最佩服的是你的酒量和刀法。你是不是已经……天下无敌啦？”

阿云道：“你真会想，前几天我不是就醉了吗？不过刀法，我的确没有输过……不对，我败给过一个人。”

雪依迷茫了，道：“我可不懂了，你没输过，却败给了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呀？”

第39章 刀神无敌

阿云沉吟道：“四十年前，江湖上有位刀客，刀法冠绝天下，姓刀，人称刀神，刀无敌。我出道的时候，名气太盛，行事又诡异莫测，于是人们就猜测，说除了无敌神刀，只怕没人是我的对手了。”

雪依也好奇了，问道：“是的吗？”

阿云笑道：“当时我也很好奇，于是便千辛万苦的找到了刀无敌，要试试是他无敌，还是我无敌。”

雪依笑道：“那你可真够狂的。”见阿云默不作声，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形，她便忽然又紧张起来了，问道：“那后来呢？你打败他了吗？”

阿云道：“没有，当时他早已是个老人，归隐江湖，子孙满堂，当然不肯接受我的挑战，不过我总有办法让他出手的。”他没有说用什么办法，但让一个人出手，总不会太难。

阿云叹了口气，仿佛有了一丝愧疚，道：“他虽然输给了我，却也并没有败，刀无敌永远是无敌的。”

雪依“噢”了声，不太懂，便努力思索。阿云解释道：“我们出手到三百七十一招上，他找到了我刀法上的一个破绽，但究竟是不是破绽，能不能把我制服，甚至是不是会两败俱伤，他忽然犹豫了，也有了恐惧，不敢放手一搏，他，毕竟已是个老人，不但没了年轻人的胆气，也没有年轻人的果断，刀神，毕竟老了。”

阿云说到这里，叹息一声，道：“就在他犹豫那一瞬间，我的破绽，已不是破绽，而他的刀法，已有了破绽，结果——结果他的右手，便被我削了下来。”阿云叹息不语，雪依心中也不禁凄然，虽然自己不会怪他，可总是他太鲁莽了。

阿云良久才接着道：“当时他很兴奋，说他总算找到了刀中的精髓，还夸奖了我，说我很年轻，刀法却如此了得，日后必前途无量，他说没有人是无敌的，刀才是无敌，只有那些天才的刀法才可以无敌于世。心之所向，刀之所向，无情无义，唯有断魂，这是他送我的十六字真言。”

没必要动刀的时候，就不必动刀，而非要动刀时，那就要不顾一切，不要犹豫，不要有一丝杂念，心中想的，只有刀，眼中看到的，只有对方的要害，这样的刀法，才有了灵魂，才无敌。

这些武学至高境界，雪依怎么也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便问道：“后来呢？”阿云道：“后来刀神说我杀性太重，应该收敛光芒，否则必然招致后患，再利的刀，也有用钝的时候。然后不久，他就坦然而逝世了，他的一生，几乎是为刀而活的，刀法输给了我，已再无他念了，加上那一战精力心智消耗过巨，一代刀神，便因我的鲁莽而晚年不保。”

“刀神死前，告诫子孙，不可向我寻仇，说与我只是刀法的较量，并不涉及恩仇。刀神终究是刀神，我比不上的。他也嘱咐我以后收敛光芒，修为必定更上一层楼。”

雪依眨眨眼睛，道：“那你做到了么？”

阿云笑：“你说呢？我的刀钝了没？”

雪依腼腆一笑，道：“没有。”

阿云点了点头，道：“之后我从不轻易出手，但一旦出手，也绝不犹豫，而所杀，都是该杀之人。”雪依嗯了一声，她想起来了江天南，不过好人与坏人，却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也许你认为该杀该死之人，别人却敬若神明。

阿云又道：“逍遥谷中逍遥四客，我是最不逍遥的一个，别人总以为武功高了，便逍遥自在了，其实大谬不然。”武功高的人，可以让别人不自在，却不能让自己逍遥，除非是个疯子。

雪依好奇了，问道：“那剩下的三个人呢？他们一定很逍遥了？”

阿云道：“不错，和我最好的是老二，复姓西门，叫做西门风流，人称‘风流书生’，虽然外号是书生，不过是常作书生打扮罢了，其实不学无术，有两个爱好，一个和我一样，另一个却不那么高明了。”

雪依道：“和你一样爱喝酒，对不对？”

阿云点点头，道：“不错，也是嗜酒如命。另一个爱好就谈之不雅了——徐知州的小姐，你问过我的，虽然并非如吕梁双雄所言，但徐小姐终究是因他而死的。虽然之后我也狠狠的骂了他一顿，但毕竟大错已铸成，那次血洗徐府，本不该叫上他的。”

雪依微微懊恼，道：“你说的真轻松，我听我爹爹说，那次徐府死伤数百人，徐知州的首级悬挂城门三日，没人敢取下来，还有徐姐姐我是知道的，她又犯了什么错，惹着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