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番外(103)

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阅读记录

男子的极大幸运在于,他无论在成年还是儿时,都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但这是条最可靠的道路;女子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过晚,她的力量早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倘若未来燕怀瑾成为一方君主,那她也希望,这些姑娘之中的一些人,能够鞠躬尽瘁,在朝堂站住脚的同时,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天地文化,包罗万象,星月注定无法蒙尘。

……

马车领着一队护卫在村口停下,裴筠庭不便露面,早在下车前便戴上帷帽。

护卫皆是燕怀瑾的亲卫,由凌轩亲自点过来的,而他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裴筠庭。燕怀瑾离开前甚至特地嘱咐,但凡裴筠庭踏出镇安侯府的门,都要机警一些,牢牢守在她身侧。

陆时逸同徐婉窈一块张罗,很快便有人好奇地聚集起来。

“阅微堂,仅收女学生,学杂费每年共——四两银子?!”那青年模样的男子是个识字的,读罢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四俩银子,都不够那些官员塞牙缝,天底下当真有这样的愣头青?

然而那位头戴帷帽,端坐上首的曼妙女子斩钉截铁道:“没错,一切如你所见。不仅如此,成绩拔得头筹者还有奖钱拿。倘若学成之后留任书院,还会再减免学杂费,发放工钱。”

听她这么说,当真有人跃跃欲试:“此话当真?莫非是来骗钱的吧?”

“有官府开具的印证,做不得假。如有半句虚言,我自当五雷轰顶。”

陆时逸挑眉,默默腹诽的同时抬头望向晴空。

话虽如此,暂时未有人敢率先上前报名。

裴筠庭泰然自若,一双眼隔着薄纱扫视人群,似乎在等待时机。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有刚做完农活的,亦有刚在河边洗好衣服的,瞧见大伙都在,便也凑过来看热闹。

片刻后,终于有位满脸皱纹的老伯扛着锄头上前:“大人,小女年方十二,我和我老伴一直想让她读书识字,奈何燕京的书院要么不收女子,要么费用昂贵。好在老天有眼,今日命中有数,遇见诸位。四两银子的积蓄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不过我粗人一个,不识字,还得劳烦贵人替我写下姓名。”

陆时逸友善地朝他笑笑,笔尖蘸墨,写下第一个姓名。

有人开头,也定有人前赴后继,哪怕人数加起来并不多,但还算开了个好头。

徐婉窈忙着介绍,解答疑问;陆时逸负责记录学生的名字,凌轩依旧站在裴筠庭身后,瞧见这一幕,不禁感慨。

殿下身边,当真没有平庸之辈。

世上女子千千万万,她裴筠庭,则是万古空前绝后的第一人。

这边招生进行得如火如荼,围观人群中,有几个男子互相交换眼神后,各自分散开来,对着一行人高声议论:“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几个毛头小子妄想改革律法,不自量力。”

“大齐开放男女科举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女的真当上五品官啊。”

“就是,女子读书作甚?女的哪点做得比男子好?文不成武不就,先前朝廷出的那几个女官,依我看八成也是靠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爬上去的吧?”另一个矮胖男子满脸不屑,附和道。

“我猜就是,毕竟女子上学本就无用,既没男子聪慧,还白白浪费父母的血汗钱,以为人人都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小姐吗?就算是小姐,读过书不照样也要嫁人生子?”

“哈哈哈哈哈!这话对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若往后女子读书参加科举,大齐离国破便不远咯,我奉劝大伙——”

话音未落,一道凛冽的剑意破空而来。

“是么?”裴筠庭眸光冷冽,反手抽出凌轩腰间的剑,直指男子的面门,“几位可曾读过书?”

“哼,那是自然!”头一个开口的男子硬着头皮答。

早在最初,实施想法时,她便料到会有此类情况,深知要想完成一件逆流而上的事,就必须接受它所带来的影响。

越是触碰冰雪越会觉得寒冷,想要攀越山陵便会沾染泥泞。

但又有何妨?

心之所向,足以斩断丛生的所有荆棘。

“公子此话,真是要全天下的读书人因你蒙羞!”她语气慷慨激昂,话里话外却充满讽刺之意,“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③男子掌权天下而亡国,凭何怪到女人头上来?先怪红颜祸水,再批天资平庸,除去那些个陈旧说辞,你们究竟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幼时外祖教导我,众生平等,生死如尘,带不走半片云彩。无论魂魄轻重,皆无高低贵贱之分。我不只要女子上学,更要全天下的姑娘都牢记一个道理——越是生于尘埃,越要发奋读书。”

第一百零八章 书生

“我不只要女子上学,更要全天下的姑娘都牢记一个道理——越是生于尘埃,越要发奋读书。”

话音刚落,身后人群中便突然响起掌声,一位儒雅书生模样的男子,连同他身后的友人一并现身,赞叹道:“好!好一个‘越是生于尘埃,越要发奋读书’!诸位,女子读书的意义,已然在这位姑娘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在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玉冠的布衣书生上前一步,朝前来闹事的几人拱手道:“晚生以为,兄台方才说的话有失偏颇。本人略读过一点书,却一向不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吴,杨妃乱唐的那些古老话。在男人作主宰的社会里,女人是决计不会有这种大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由男子负。但世上男子,大抵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子身上,在晚生看来,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

“那位小姐说得倒不错,人无高低贵贱之分,谁说女子就一定比男的差?我泱泱大齐,人才辈出,女子亦不遑多让,若她们都能读上书,兴邦建国,那我大齐必定更为繁荣昌盛!几位兄台不顾一切出面反对,实乃见不得我大齐欣欣向荣,莫非是奸细?”

他身后跟着几位年纪相仿的友人书生,皆为之附和:“就是,我赞同宇文兄的话!再说,用‘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一诗来讽刺女子本就大错特错。诸君称自己读过书,上过学,是否确有其事?”

“我等向来自持男子汉大丈夫,胸怀宽广,何以容不下一群女子?”

“依我看,害怕与女子平起平坐者,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

徐婉窈又惊又奇,趁乱走到裴筠庭身后耳语道:“二小姐,他们……”

“静观其变就是,莫怕。”

其实早在书生们出现时,裴筠庭便隐约猜到了几分。

秋闱才结束没多久,不少通过乡试的考生进京准备,继续等待明年春天的会试。

也就是说,站在眼前的,很有可能是名桂榜第一的解元。

昨夜燕京下了初雪,瞧他们的样子,应是相约前来踏雪会诗的,谁知正巧遇上。

领头男子生得鼻偃齿露,经他一说,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到极点,撸起袖子便要动手:“你这儒生,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兄台莫急,我说得不对吗?如若我是对的,你又凭什么怪我血口喷人?”

君子动口不动手,书生之中似乎并没有会使拳脚功夫的,真打起来未必是对手。

旁边侍卫尚未来得及做反应,裴筠庭便一个闪身上前,挡在他们身前,手中仍握着那把剑,剑身铮鸣,威风凛凛,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陆时逸朝侍卫喊道:“愣着做甚?将这些无故闹事的好事者抓起来,立刻交由官府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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