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番外(110)

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阅读记录

裴筠庭回神,后知后觉感到有些愧疚,忙放下线辘:“阿姐莫急,我去去就回。”

“当心别摔着了。”

“没事,我有分寸。”说着越走越远。

然而赶到那棵郁郁葱葱的高树下时,已有人先她一步,长身鹤立,手里攥着那蝴蝶模样的纸鸢,银色的面具折射寒光,眼望着她步步朝自己走来,将东西递给她。

手指隔着一寸的距离,礼貌地靠近,又疏离地分开。

“多谢你。”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属下先行告辞。”

……

清明前夕,裴筠庭亲自上街买好祭品,打算前去祭奠傅伯珩。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街南绿树浓荫,春日柳絮如雪花般飘满游春的道路。树顶杂映着艳花交织的娇云,树荫下则是人家居住的朱红门户。

被春雨浇灌过的泥地软趴趴的,踏在上面须得步步谨慎仔细。

待行至墓前,才发现有人和她赶到一块去了。

“筠庭见过傅夫人。”

两人有过几面之缘,傅夫人认出她的同时,慈爱地笑笑,但却不难看出其面容枯槁。她一边将祭品摆在碑前,一边道:“那孩子性格顽劣,想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罢。”

裴筠庭含笑摇头,蹲下身去帮她:“从未。小侯爷仗义又可爱,我与三殿下都极为喜欢。”

傅夫人手上动作微滞,眸光涣散,话语间难掩悔恨:“我……我劝过他的,可伯珩铁了心要去,还拿剑抵在脖子上威胁我和他爹,若非得拦着他,便血溅当场。怪我,怪我过分紧张他,想着先满口答应下来再从长计议,谁知侯爷真的准了。”她再也抑制不住,掩面痛哭,“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十月怀胎,原望着他欢欢喜喜地长大成人,不求功名利禄,来日娶妻生子,幸福美满,做娘的便心满意足了。说到底,打一开始就不该有这个孩子……让他生于将门,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

“不是的……夫人,小侯爷他志在高山,极有主见,虽年岁不大,但一腔热血足见其侠肝义胆,他未曾怪罪您,您亦不要过分自责。”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裴筠庭抹了把眼泪,继续安慰道。

身旁永昌候府的丫鬟亦泪流满面,俯身试图扶起捶胸顿足的傅夫人:“夫人——”

蒙蒙细雨中,海棠花遗世独立,少年终于落叶归根,得以安息。

裴筠庭魂不守舍,在银儿搀扶走下山坡,半路被豆大的雨点劈头一淋才想起打伞,狼狈至极。

朦胧的雨雾中,有人自远处气定神闲地撑伞走来,一席青衣,与周遭喧嚣的雨声显得格格不入:“裴二小姐,别来无恙。”

她脚步一顿,迟疑地问道:“韩文清?”

“正是在下。”他微微欠身,遥指一旁,“那儿有处歇脚的凉亭,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我赶着回去。”裴筠庭眼神戒备,掺杂几分淡淡的厌恶,语气讥诮,“希望韩公子早日学会诚实待人。”

银儿默默上前,半边身子护住她;轶儿一手打伞提篮,另一手则悄悄握住腰后的刀柄,预备随时出鞘。

韩文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依旧镇定从容:“他都死了,我不明白你究竟还在执拗什么。”

裴筠庭蹙起峨眉:“与你何干?你又如何笃定此事,难不成韩公子在现场?”

他哑然失笑:“即便没死又怎样,你就如同他的玩物,现在他兴趣尚存,愿意宠着你惯着你,万事都依你。可你是否设想过,有朝一日他遇见更有趣的人,不乐意再惯着你了,你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无稽之谈。”

“你知道他行事多残忍,多心狠手辣吗?待在幽州的那几月,多少官员和异邦眼线死于他手。你亲眼见过他是怎样折磨人的吗?啧啧,剔骨割肉,凌迟,为挖出情报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三皇子不过是在你面前装得乖顺罢了,就像深山老虎扮作猫兽,总有一日会原形毕露。等到那天,你的只下场会比他们凄惨千倍百倍。所以——何不跟我走呢?”韩文清企图晓之以理,诱之以利,目光透出几分与乌戈尔如出一辙的疯狂,“失去他的倚仗,你猜自己是否会受尽白眼?”

“……”

相顾无言间,纷乱的雨水打湿衣摆,横壑于他们之中的,不仅仅是雨幕,还有彼此的立场。

“玩够了吗?”裴筠庭微扬下巴,略带不屑,嗤笑着反驳他的话,“你想我跟你走,实际只是将我看成了一个可随意处置的物件,一个战利品,执着于我身上有关于你昔日的某些记忆罢了。当年出手相助的那些感激或许并不足以成为你带走我的理由,你更看重的,是燕怀瑾对我的感情,你想让他痛苦,也想让他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相比之下,我真替陆时逸感到恶心,他不远千里寻兄,兄长却毫不在乎,满眼装着仇恨。”

“韩文清,或者我该改口叫你陆文清?”

瘦削青年的心底忽然涌上一阵杀意:“哎呀,我真是开始后悔留你一命了。不愧是我欣赏的人,就查到那么点东西,也能拼凑这么多事,险些让你触及核心。可惜,都是徒劳。”

此人言行相诡,讲话亦驴唇不对马嘴,在裴筠庭一行人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私下早已请温璟煦派人深挖韩文清生平,堪称事无巨细,一览无余。

局势斡旋,她不再被动。

“韩公子想做什么,皆和我裴筠庭无关。是敌是友,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你与燕怀瑾为敌,便是与我为敌。还望韩公子休要再像看玩物般看待我,承蒙欣赏,送你句诗。”外表柔弱的漂亮姑娘被触及逆鳞,展现的带毒獠牙亦震慑人心,“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

“就此别过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玉佩

雨滴纷纷打落,视死如归般,仿佛要将马车的棚顶砸穿。

待走落山脚,远离韩文清的身影后,银儿心有余悸地搀着裴筠庭,小声嘀咕:“这韩公子怎的阴魂不散?每回见他都瘆得慌。”

她皮笑肉不笑:“总之以后能避则避。”

内衫有些许潮湿,正当她心不在焉,惝恍迷离地擦去外袍上的湿气时,轶儿忽然掀开车幔,声调因雨声喧闹而抬高:“小姐,后面有辆车,自岔道起,跟了咱半路。”

裴筠庭蹙眉:“是熟人?”

轶儿否认:“车子没见过,驾车的小厮瞧着也极为面生。”

原想告诉她无需在意,径直回府便可,谁知话到嘴边又突然改口:“停下吧,我去问问。”

扶着轶儿的手准备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就连裴筠庭都觉得自己可笑。一次又一次,为着些不切实际的猜测,无非是徒劳,最终空余失落罢了。

见他们突然停下,后头跟着的车马亦止在原地。

帷幔微拂,一只宽大修长的手将其掀起,露出带着银白面具的男子。

裴筠庭越过氤氲雾霭走向他,接近他的神秘。

一个仰头,一个俯身,四目相接,长久地停留彼此的眼眸中。

“阁下有事?”

他未答,银色面具下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的脸,晦暗不明。

“既无事,为何还要跟着我?这也是阁下的职责之一吗?”裴筠庭勾起一个冷笑,讽刺道,“他人已经不在了,尸骨无存,就算监视,将来又该报给谁看。”

“主子有他自己的想法,作为属下,我能做的唯有听从命令。”男子淡定从容,泰然自若,“二小姐总有一天会懂得他的用心良苦。”

“与我无关。炼狱也好,人间也罢,随便他。已死之人何必再来闹我的心。”

他喉结滚动,倒生生教人瞧出几分无奈来,如鲠在喉:“二小姐当真如此痛恨主子?”

“对。”裴筠庭扬起下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决绝,“烦请告诉他,即便活着,也不必再来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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