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番外(118)

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阅读记录

显然,此事出乎意料。

“韩相!”原先马上要握上他手的燕怀泽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只能眼睁睁他倒在自己面前。

裴筠庭浑身疼得像要被撕成两半,唇瓣发白,满头大汗,全无往日的清丽淑仪,可在场之人无不肃然起敬。

此后数年,人们提起裴筠庭的名讳,首先忆起的,当是她惊才绝艳的剑术。

是她以一己之力告诉所有人,女子拥有无限可能,她们也能与男子平分秋色。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终日挂在墙上的剑,得见天光。

预备上前扶她一把的温璟煦,脊背蓦然一凉,侧身,恰好看见毒针擦着鼻梁掠过,几乎惊出满身冷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快要等不及了。

一旁燕怀瑾的剑尖始终悬在燕怀泽喉头,瞥见皇后雾蒙蒙的眼,也仅是扯出一个笑,表明自己安然无恙。

假死一事,皇后信以为真,整宿的失眠、吐血、食不下咽,不堪重负的身子一再透支。

万幸,万幸他平安归来了。

“皇兄,其实你不必如此。”

“你我境遇相反,又怎能切身理解?”

“我——”

刚吐出一个字,燕怀瑾便被他扑倒在地,待反应过来时,那支突如其来的箭已深扎血肉。

而下意识推开他的那一刻起,燕怀泽便提前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这场博弈中,他最终又放弃良机,甘愿成为败者。

……

点点余晖洒落,裴筠庭初次意识到,文人墨客赋诗中的这座皇城,何等残酷。

被温璟煦解救后,仁安帝并未选择第一时间随其他人离开,反而留在了蓬莱殿。

韩文清松松手腕,捂着血肉凝固的伤口起身,听着耳畔井然有序的盔甲兵器的撞击声,心情明朗,万分愉悦,和其余人的沉重压抑截然相反:“诸位,好戏该开场了。”

“大齐二皇子的名头,阁下用得可舒心?”燕怀瑾瞧着另一股势力的闯入,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总算见识到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着我在业火中挣扎,见死不救,还使其烧得更旺时,考虑过我的死活吗?”

“你值得考虑吗?”燕怀瑾眸光沉沉,“先是让鞑靼派人深夜屠戮靖国公府满门,再是与当朝丞相狼狈为奸,插手政事,贪污贿赂,勾结朝臣通敌叛国……桩桩件件,说明你不冤!”

“错的是你们!不是我!”他目眦欲裂,替自己辩解,“我从头到尾都没错!出身、命运,谁也没法主宰我!你们这群希冀看我跌落泥潭,永世不得超生者,可得瞧好了,天若亡我,我必逆天!”

燕怀泽紧捂着伤处,血溢出指缝:“原来你另有打算。”

“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报仇,你们皆为我的棋子。”韩文清似乎已经事务痛觉,面露不屑,“能被我利用,齐王,说明你还不算太差,好好和你的弟弟斗吧,如果有命的话——来人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韩文清暗中从未间断将鞑靼、南疆等人马安排进京,日积月累,这些武士也成了他如今的底气。

几方人马鏖战尤酣,担心重伤脱力的裴筠庭受到波及,燕怀瑾趁乱来到她身边,孰知韩文清也存着相似的意图,他目光怜悯:“裴筠庭,我最后问你一次,是否愿意归顺于我,跟我回鞑靼。乌戈尔已是我的手下败家,不久后,我将献上他的头颅以示诚意。他日登基为王,我亦会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她静默一瞬,扣住燕怀瑾的手,答案显而易见。

“那可惜了。”韩文清退后半步,阴鸷冷酷,“你就和他们埋葬于此,连带着我曾经的耻辱一起罢。”

裴筠庭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双眸倏然亮起:“爹爹!阿兄!”

数月未见,牵挂之人皆安然如故,乃是莫大的欣慰。

身着盔甲的士兵杀出重围,再次扭转局面。

裴仲寒听到呼唤,一路披荆斩棘,跑到她身旁,气急:“绾绾,你为何伤成这样?”

她只含着眼泪摇头,生怕开口便哽咽。

对于在关外血战了数月的将士们而言,眼下的状况堪称小菜一碟。于是反转来得迅猛,结束得也相当迅速。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勤政殿见证多少人的荣辱兴衰,神武门又经历多少次血流成河的宫变。

韩文清自以为胜券在握,尽可坐收渔翁之利,却根本不明白,仁安帝和燕怀瑾是渔翁,他们其实才是相争的鹬蚌。

一切皆为他们事先布好,推演数次的棋局。

狼烟烽火,终究成王败寇。

……

凉风起将夕,夜景湛虚明。

暖黄交融,烛珲摇晃。裴筠庭借着灯,为燕怀瑾仔细处理伤口。他随手解扣,敞着衣袍,露出精壮的身躯。

铜镜前映出二人的影子,熟悉得令人怀念。

“如此隐晦的暗示,你倒真不怕我没听懂。”她将麻布打上结后,转了转僵硬的手腕。

“但你可能听不懂吗?”他替裴筠庭揉着手腕,一边心疼,一边又止不住唇角蔓延的笑意。

“也是。”她垂眸,安静感受他指腹传来的温度,心中那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石终于碎裂,“燕怀瑾,我明白。”

一句没头没尾的“我明白”,他却立刻听懂了。

“裴绾绾,先前没将事情透露于你,是我思虑不周。谢谢你肯谅解我,往后不会再如此。”燕怀瑾眼波流转,“但这次我不后悔。”

若无法保护你,我算什么英雄,又如何作为君主庇护子民。

月夜揉着孤寂,浸染无边月色。远边的星辰闪烁着微弱的光,不堪一握。

时至此刻,因他杳无音讯而终日惶惶不安积压的情绪,如同久旱逢霖的雨后春笋般,悉数冒出来。

汹涌的感情,就这般声势浩大地在她心口这块小小的地方横冲直撞。

“你明知我爱你犹如爱我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往上面划刀子——”裴筠庭带着颤抖的哭腔,一拳打在他胸前,“燕怀瑾,你疼不疼啊。”

他故作吃痛,呲牙咧嘴,随即在瞧见她表情的那刻丢盔弃甲:“哎呀,怎么哭啦?裴绾绾,你真哭啊?”说着微微凑近端详。

自幼相识,知根知底,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以往吵架,打闹拌嘴,皆是他先低头道歉,解释清楚后,便很快翻篇了。

可现如今,燕怀瑾才意识到,自己当真惹她难过了。

他见过许多次裴筠庭的眼泪,或缄默无声,或是哭闹求饶。

然而从未有哪次,像眼下这般,伤心还复释怀地放声大哭。

燕怀瑾亦觉喉头苦涩,强忍泪意,一面柔声安慰,一面亲吻去泪珠:“我不疼,没骗你。”

这个吻与往常迥然相异,与其说无关风月,倒不如说是小心翼翼,隐含试探的靠近。

他甚至没敢看裴筠庭的眼睛,试图以吻解决隔阂。

抚到她尚未痊愈的伤疤时,燕怀瑾动作稍顿。

本以为她会因此感到几分退却,可裴筠庭没有。

她只是轻轻覆上燕怀瑾的手背,莞尔道:“燕怀瑾,你看,现在我与你一样了。”

刹那间,他湿了眼眶。

皎洁的余晖落在少女的肩侧,摇曳蜡黄的灯影匍匐在地。

裴筠庭被他压在冰凉的镜面上,承受攻城略地。情迷意乱间,她问:“不在我身边时,你有自己试过吗?我是说——”

见她满脸认真地问及此事,燕怀瑾耳根至脖颈处烧得通红。

“有。”

温度与力道都差不多,唯有你能握碎我。

“筠庭姐姐可要再疼我一次?”

“不是自称属下?继续装啊。”

他笑:“既然要寻求刺激,自然就贯彻到底咯。”

她还没来得及同燕怀瑾见证桃花初绽,就溺于其中,海面倒映的是燕怀瑾的模样,盛开的却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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