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番外(121)

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阅读记录

“我又该如何呢?”陆时逸无助的泪水滴落脚底的泥地,“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宫变风波已逐渐落下帷幕,人们都有意无意地淡忘了韩文清的存在,无人在乎他生死与否。

即便此刻他奄奄一息,仍未有人前去探望过他。

失去抑制的解药,蛊毒每每发作,便犹如数千只蛇爬满全身啃咬自己,痛苦万分,生不如死,眼下已发不出声音,唯余一口浊气。

他的生气,他的手段,他的身份,倦怠疲累,皆如洪流般裹挟而来。漫长的牢狱时光,韩文清没用来懊悔,只期盼自己这腐朽的一生,快些走到尽头。

就让他的名字,带着此生桎梏封存入土。

过往和现实将他撕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什么美好,什么仇恨,自己这千疮百孔的身子,哪还担得起半分。

传闻一生中最美的月亮就在边塞,可当年他只顾厮杀保命,根本无心赏月。即便有幸遇见,也不过是生存之后体力透支的无力喘息。

背井离乡多年,他犹记儿时娘亲帐寝外那大片的花丛,记得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恣肆奔腾的马儿,和草原的味道。

他亦记得,自己在这段行尸走肉的时光里,曾有过一个寄托。那人笑起来,眸珠亮晶晶,像极了草原上夜空的星星。

自以真面目大胆相遇时,他便深深明白,这偷来的片刻浮生,终抵陌路。于是遥同眼前人施礼,一句告辞遗留阑时。

虽无关风月,可水中月,镜中花——从来都求不得。

远托异国,昔人所悲,望风怀想,能不依依?

他想回家。

……

八月之秋,蝉鸣未减,萤火不熄。

桂华秋皎洁,云彩镶嵌金边,楼阁巍峨,高墙掩映之下,皇城终于迎来一件喜事——三皇子燕怀瑾的弱冠礼。

然而弱冠礼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册封他为皇太子。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嫡子淮临、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嘉瑞三十九年八月九日、授淮临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少年鹤骨松姿,神采飞扬:“儿臣接旨,今后定不负所托,潜心努力,辅佐父皇以镇天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后万丈巉险,飞练瀑布,退则粉身碎骨。

按说大喜的日子,本该喜气洋洋,但席间无论谁来敬酒贺词,燕怀瑾一直心不在焉,对待旁人搭话几乎周旋客套,应付了事。

坐在他身后的周思年瞧出端倪,将目光投向女眷席。果然,镇安侯府的席位独独缺了裴筠庭一人。

蝉声聒噪,致使他后脑隐隐作痛。

经周思年再三提醒,他才发觉酒量极差的自己,今日竟往肚子里灌了足足两坛。

怎么回事?心情如此糟糕。

燕怀瑾恍恍惚惚,神志意识逐渐模糊,耳畔所有声音仿佛都被人蒙上一层布膜,再如何努力,也听不真切。

直至“筠庭”二字出现。

“嗯?你方才说什么?”

“淮临,我是说,筠庭她出事了!”

下意识忆起浑身是血的裴筠庭,他脊背发凉,酒即刻醒了大半:“发生何事!?”

“齐王一党余孽上门报复,意图灭门,此刻外头乱成一锅粥了。”

关心则乱,燕怀瑾甚至未来得及细想,身子便比脑快,左右已至尾声,索性直接离席,预备冲出宫门。

“淮临,你可想好了?”

廊外,格外苍老的仁安帝负手而立,朝他走来。

宫变后,他眉眼愈发填满落寞与沧桑,虽一触即散,亦让人寂寥。

燕怀瑾稍有怔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问昨夜父子二人郑重商谈的那件事。

“儿臣日思夜想,早就决定好了。”他眼神坚定,提起此事,周身乖戾都散去不少,眼角眉梢皆是喜气,“人生这道题或许怎么选都会有遗憾,唯独裴筠庭,是我此生无比确信的答案。”

“哪怕前路崎岖,只要有她在,我便知足。”

……

月未攀上柳梢,残阳的余晖尚在人寰留存最后一缕煦温。

裴筠庭老早便串通好了周思年,要给燕怀瑾一个惊喜。但左等右等,依旧没等到人来,只好左右踱步,心急火燎。

莫约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她终于听到几分细微的声响,双眸一亮。

回首,蓦然瞧见那新封的太子殿下熟练地翻墙,于旧时的墙头深深凝望她,额角沁汗,嘴里尚喘着粗气,亲眼看着她安然无恙后,才真正长舒口气:“走到外边就察觉不对了,又怕你真的出事,所以——”

燕怀瑾今日难得穿了亮色的衣裳,雾霭的暮色下,依旧无比夺目。

常言道,君子如珩,羽衣昱耀,恰同此刻的他契合。

燕怀瑾纵身跃下墙头,步步逼近,最后将一张红色的信笺塞入她手中:“裴绾绾,做我的太子妃吧?你若点头,明日辰时我便来提亲。”

她暂且将此当作酒后戏言:“太子殿下,你的规矩呢?若说成亲,理应由圣上赐婚才是。太子提亲,实在闻所未闻。”

“赐婚并非难事,但我想先问过你是否愿意。”少年郎玉冠高束,眉眼精致,意气风发,用最漫不经心的模样,说出无比庄重的誓言,“结发为夫妻,生同衾死同椁。从此以后,哪怕过去千年万年,世人提起我,必会想起你。”

“我要所有人都记住,我们是一体的。”

她低头,展开那余温尚存红色婚书。

映入眼帘的,是他苍劲有力的字迹: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花开花落,是与沉沦。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海普山盟皆缱绻,一岁一礼,寸寸欢喜,有她足矣。

此证。】

刹那间,一切恍若回到及笄夜偷偷拥吻的那个屋顶,心跳如雷。

他们一起经历过冬夜里寂静无声的白雪茫茫,亦共赏仲冬腊月的柳絮。

共同被雪落在肩头的人,应当会相守更久吧?

淮临啊,言语还是太单薄了些,因为太过喜欢你,所以想把最冗长的倾慕都给你。

你知道,十三年,我爱你如初。

第一百二十五章 聘礼

一纸婚书,没有任何虚虚实实,弯弯绕绕。明晃晃,且无比真诚地表达着“我想要你”。

那样炽热,那样强烈。

见她良久失神地盯着婚书,迟迟未答,燕怀瑾眼神飘忽,手心沁汗,最终忍不住出声:“裴绾绾?”

裴筠庭这才掀起眼帘:“要是我不答应呢?”

“……”似是没料到裴筠庭会给他使绊子,燕怀瑾一哽,登时哑口无言。二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他才试探着说道,“那……你娶我?”

倏然被他的话逗乐,裴筠庭没再刻意板着脸:“那你要同我爹爹娘亲商议好了。”

燕怀瑾没好气地捏捏她的柔荑:“我现在在问的,全然是你自己的意愿。此等大事,我希望你心甘情愿,而非因我勉强。”

廊外草木蓊郁,兹桐亭亭,鸣蜩嘒嘒。

裴筠庭掂起足尖,勾着他的脖子向下压,同时吻住他的唇瓣,含糊道:“傻子。”

他眼尾一勾,顺势俯身,扣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肆意享受她略显青涩地啄吻。

以往这种事都是燕怀瑾主动,她仅需跟随脚步即可。

如今他却觉得,偶尔来次新鲜的也未尝不可。

推拉中,充斥着桂花与檀木交错的暗香,使周遭空气变得紧促潮热。

“唔……”他被咬破嘴唇,低低闷哼,随即不可遏制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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