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1316)

寇仲心中暗叹,自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他明白李渊的为人。若听这番话的人是建成或元吉,肯定不起任何作用,更不会贸然相信。偏是李渊这多情种子,会比任何人对此产生共鸣。事实上他并没有说谎,只不过瞒去要捧李世民登位这最重要的一着。

寇仲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实在一言难尽。阀主今早说的话命中我的要害,为了男儿霸业,我虽与宋家二小姐订有婚约,却从没关心她心内的想法和对我的期望,致误会丛生,爱恨难解。而惟有这与阀主共抗外敌,消弭中土大祸的壮举,始可令她回心转意,明白我寇仲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渊听得糊涂起来,不解道:“我仍是不明白,此事怎可令她回心转意。”

寇仲压低声音道:“因为她一直反对我未来岳父出兵岭南,更热切期待中土能回复统一和平,息止一切纷争。”

李渊呆望他片晌,沉声道:“那她有否因少帅长安之行回心转意?”

寇仲欣然把“采薇采薇”之事眉飞色舞的和盘托上,由于此为寇仲萦绕心头的得意事,故说来情词并茂,听得李渊不住点头,逐渐露出信而不疑的神色。

最后寇仲发自真心的道:“自决定创立男儿不朽之业以来,没有一刻我比现在更轻松快乐。这是我的秘密,希望阀主肯为我守秘。”

李渊缓缓道:“可是宋缺怎会点头答应?换过我是他,会趁外族入侵关中之际,大举进攻洛阳,在战略上这是最明智的做法。”

寇仲从容道:“若北方元气大伤,边塞城池尽成废瓦残垣,纵使洛阳落入我少帅军手上,日后如何收拾残局?而在可见的将来,我们将活在突厥人不住破坏的可怕局面中。颉利今趟是有备而来,他们最擅长是以战养战的消耗战,他愈强我愈弱,阀主一方固是受尽摧残,我少帅和宋家联军南人北战,长期离乡别井亦呈不利,此消彼长下,加上像梁师都之徒助纣为虐,一旦萧铣、林士弘之辈死灰复燃,天下将重陷当年五胡乱华的恶劣情况。在天下万民福祉的大前题下,你我合则有利,分则必损无益,我和宋阀主均是别无选择。”

李渊动容道:“少帅是如此向宋缺痛陈利害吗?”

寇仲沉声道:“宋缺比任何人更清楚把握到现今形势,若非实情如斯,任我舌粲莲花,仍是无法说动他分毫。”

李渊皱眉苦思片晌,道:“对于以颉利金狼军为首的塞外联军,少帅有何应付之法?”

寇仲心中苦笑,暗忖一天你老人家坐在唐主宝座上,少帅和唐军绝无衷诚合作的可能,皆因互相顾忌,唯一的办法是李渊换上李世民,两方联手,交由自己全权指挥,此仗始有把握。

这想法当然不能宣诸于口,通:“这方面要看阀主的意思,最理想莫如你我组成联军,若颉利真如所料长驱直进,深入我境来犯长安,我们可以大河天险,借水师舰队的优势,硬阻他于黄河之北。”

李渊沉声道:“此事仍须从长计议。若我们结成联盟,我在没有他顾之忧下,说不定颉利会知难而退。”

寇仲心中暗叹,李渊在魔门和建成、元吉影响下,始终对他顾忌极深,没法在应付外敌上作出最有效的部署。这亦是为何必须把李世民扶上帝座的原因。

因道:“这当然最理想,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为应付颉利大举来犯,我会于梁都集结大军,只须阀主点头,可以阀主同意的方式马上来攘,阀主勿要因我方兵员调动致生出误会。”

李渊吁出一口气道:“少帅是怎样的一个人,李渊清楚明白。便让我们先御外侮,然后再解决你我间的问题。”

寇仲知目的已达,至少令李渊暂缓杀他之心,压低声音道:“不瞒阀主,我在子陵影响下,对战事深感厌倦,更不愿因一己之私,令中土和平统一无望。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应付我未来岳丈对我的期望?不过此非无法克服的死结,一切可以商量。”

李渊动容道:“少帅这番话可是当真的?”

寇仲道:“若有一字虚言,教我天诛地灭。”

第七章 优势尽失

在掖庭宫南园的石亭内,徐子陵和跋锋寒立在一道小桥上,倚栏默观在桥底穿流的人工溪水,静待赴晚宴的时刻。

跋锋寒瞧徐子陵两眼后,奇道:“子陵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否因师妃暄的离开?”

徐子陵叹一口气道:“知道妃暄返回静斋,又见过青璇,于返回兴庆宫途上,我的脑筋似忽然回复清明,想到以前很多没有想过或没作过深思的事,心中很不舒服。”

跋锋寒苦笑道:“给你说得我心寒起来,说清楚些吧!”

徐子陵道:“上趟我们到长安来,我因追踪安隆碰上石之轩,他误以为我们的来意是要刺杀李世民,还提出要我们助他对付赵德言,当时我的直觉清楚掌握到他确有此误会。可是当我们与他闹翻后,他在下手欲杀我前,却有另一番说话,表示早看破我们的图谋,以乱我心神,其时我并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确感大不妥当。”

跋锋寒不解道:“你因何忽然想起此事?”

徐子陵道:“全因妃暄能安然离开,照道理婠婠天魔大法已成,没任何理由肯错过挫败妃暄的机会,她们不用分出生死,分出胜败婠婠已可达到目标。”

跋锋寒色变道:“此点确很有问题。”

徐子陵道:“婠婠瞒着我们暗访石之轩,更令我心中生疑。石之轩出言戳破我们上趟到长安来的目的,不是猜出来的,而是婠婠告诉他的,石之轩只是事后扮作聪明而已!”

跋锋寒听得眉头大皱,了解到事态的严重。

徐子陵道:“我还记起一事,婠婠得闻祝后辞世,曾到我的房间内哭哭啼啼,牵动我对她的怜意后,玩手段令我助成她的天魔大法,此事在我脑海中记忆犹新。”

跋锋寒剧震道:“子陵是指她对你们现在的示好,只是一种手段,其实是不怀好意,那怎办好?她清楚晓得我们所有秘密,包括杨公宝库在内。”

徐子陵颓然道:“我和寇仲都有一个毛病,是想法天真,很容易相信别人的好说话。”

跋锋寒摇头道:“你们不是想法天真,而是常以已度人,这可以说是优点,也可以是缺点,要看对方的人品和动机。”

徐子陵道:“我刚才俯视桥下流水,想到物有物性,人的性格亦如是。婠婠从少受祝玉妍薰陶,魔门的使命是无以上之的神圣任务,怎会忽然改变过来。祝玉妍便曾诈作与我们合作,事实她却是想我们陪她一起与石之轩同归于尽。”

跋锋寒道:“若子陵所料不差,那比李渊要在今晚杀我们更令人头痛。而我们唯一的凭藉,再不复存。”

徐子陵道:“希望我是过虑,不过婠婠口口声声说另有光大魔门的计划,使我疑惑丛生。不论她那一套计划是甚么,只要我和寇仲一天健在,绝不会坐视她破坏天下的和平统一,她亦心知如此。”

跋锋寒点头道:“子陵的推论合情合理,换作我是她,现在有这么好借刀杀人的机会,必不肯放过。正因如此,她不惜放弃挑战师妃暄的良机。”

徐子陵道:“石之轩知道她的计划,所以狠下决心要杀我,怕的是夜长梦多。不过石之轩终因心障无法对我下杀手,只好让婠婠去办。最近数趟婠婠来找我们,总是设法避开我,对此我和寇仲均感不解,现在终于明白,她是怕我会令她心软,甚或回心转意。”

跋锋寒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你猜她有否泄漏杨公宝库的秘密?”

徐子陵道:“以她一贯的行事作风,加上她和石之轩现时都陷于孤立的状况,此事目前即使泄漏仍应限于她和石之轩之间。”

跋锋寒道:“若是如此,我们把石之轩和婠婠干掉,岂非便可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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