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935)

寇仲听得心中一寒,这么爱冒险的人,若成为敌人,亦会是危险的敌人。淡淡道:“那卧甚么别院,是否那座位于龙泉北唯一山谷内的庄园?”

可达志讶道:“你也知有这么一处地方,它三个月前才建成,是个易守难攻的谷堡。”

寇仲道:“你可知我和陵少离宫时,给拜紫亭扯着向我们大吹大擂,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对你有甚么启示?”

可达志冷哼道:“这种不自量力的家伙,可以有甚么启示?”

寇仲沉声道:“见你刚救过小弟一命,我就点出一条明路你走。拜紫亭绝非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尊大的家伙,而是高瞻远瞩、老谋深算的精明统帅。只看他拣在雨季的日子立国,当知此人见地高明,如此一个人,岂能轻视。”

可达志显然记起今天那场倾盘豪雨,又感受到脚下草原的湿滑,点头道:“拜紫亭确是头狡猾的老狐狸,我会放长眼光去看,看他能耍出甚么花招来。”

寇仲摇头:“你若持此种态度,只能成为冲锋陷阵的勇将,而非运筹帷幄的统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告诉我,在甚么情况下无敌大草原的狼军会吃亏呢?”

可达志皱眉道:“小长安终非真长安,城高不过五丈,像我们般刚才突然发难,便可逾墙而出,拜紫亭凭甚么令我们吃败仗?”

寇仲微笑道:“凭的就是你们的错估敌情。拜紫亭之所以这么有信心,不惧一战,必有所恃。”

可达志一震道:“你是否指他另有援军?这是没有可能的,现在唯一敢助他的是高丽王高健武,他正处于我们眼线的严密监视下,任何兵员调动,休想瞒过我们。其他靺鞨大酋也是如此,全在我们密切注视下。”

寇仲道:“你忘记杜兴提起过的盖苏文吗?还说韩朝安与他勾结,若我没猜错,盖苏文就是拜紫亭的奇兵。试想当你们全力攻打龙泉的当儿,忽然来场大雨,‘五刀霸’盖苏文亲率精兵冒雨拊背突击,拜紫亭则乘势从城内杀出,猝不及防下你们会怎样?”

可达志道:“这确是使人忧虑的情况,盖苏文若乘船从海路潜来,会是神不知鬼不觉,我们会留意这方面的。”

寇仲摇头道:“不用费神,若我所料无误,盖苏文和他的人早已抵达,藏身的地方正是最近才建成的神秘庄院‘卧龙别院’。”

可达志动容道:“我现在开始明白大汗和李世民因何如此忌惮少帅,此事我必须飞报大汗,着他提防。嘿!小弟真的非常感激。”

接着叹一口气道:“想起将来说不定要会与少帅沙场相见,连小弟也有点心寒。”

寇仲道:“有些话你或者听不入耳,为了秀芳大家,也为龙泉的无辜平民,可否只迫拜紫亭放弃立国,拆掉城墙,交出五采石了事。那和打得他全军覆没,把龙泉夷为平地没甚么分别。”

可达志沉默片晌,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此事必须大汗点头才成,我自问没有说服他照你意思去办的本领。”

寇仲道:“那就由我去说服他。首先我们要多掌握确切的情报,就由卧龙别院开始。”

可达志骇然道:“明知有盖苏文坐镇,我们闯进去跟送死有何分别?你老哥又贵体欠佳,想落荒而逃亦办不到。”

寇仲笑道:“不是敌人愈厉害愈刺激吗?你也不想我被人把名字倒转来写。何况阴显鹤正等我们去救他。他娘的!我愈来愈相信拜紫亭、深末桓、马吉、盖苏文、你的杜大哥、大明尊教、呼延金等各方人马,结成联盟,要藉渤海国的成立扭转大草原的形势。深末桓和呼延金两个混蛋该是后来才加入的,因为此两混蛋走投无路,故行险一博。”

可达志愕然道:“大明尊教理该因信仰关系与伏难陀势不两立,为肯与拜紫亭合作?”

寇仲道:“道理很简单,首先化身为崔望的宫奇肯定是大明尊教的人,其次是拜紫亭派宫奇劫去大小姐的八万张羊皮,不但是引我和陵少到这里来的陷阱,更是助大明尊教盟友荣凤祥除去生意竞争对手的手段,因为大小姐冒起极快,生意愈做愈大,说不定有一天会取荣凤祥北方商社领袖的地位而代之。有财便有势,招兵买马更需财,为了求财立国,拜紫亭只好不择手段。”

可达志摇头道:“这实在教人难以置信,大明尊教支持拜紫亭有甚么好处?马吉更是突厥人,杜大哥起码是半个突厥人,拜紫亭若冒起成新的霸主,他们哪还有容身之所,你是否过度将事情二元化?”

寇仲道:“换个角度来看,你客观点的去瞧这件事,贵大汗颉利是否过于霸道,他为何与突利交恶?突厥因何会分裂成东西两个汗国?”

可达志脸色忽晴忽暗,沉吟好半晌颓然道:“你的话不无道理,我们大汗为了扩军,对各小汗和要看他脸色做人者确有很多要求。唉!就算他不高兴,我也要提醒他这方面的问题和后果。”

接着冷哼道:“这都是赵德言成为国师后的事,他奶奶的!”

寇仲又道:“拜紫亭和伏难陀是两回事。照我看他们已是貌合神离,原因极可能是因拜紫亭与大明尊教勾结。这够复杂了吧!只要多过一个人,就会发展出错综复错的关系,何况是多方面人马,又牵涉到各自的利益,你的杜大哥可能因许开山卷进此事内,大明尊教原想借贵大汗的手干掉我们,岂知偷鸡不着蚀把米,反促成贵大汗和突利的修好。只从这点来看,马吉这个穿针引线的人,肯定与大明尊教和拜紫亭暗中勾结。”

说到这里,寇仲浑身轻松,很多以前想不透猜不通的事,此刻都像有个清楚的大概轮廓。

可达志苦笑道:“我一时仍未能消化你的话,只好暂时不去想,我会安排你与大汗见个面,说个清楚。”

寇仲一拍背上井中月,道:“来吧!我们充当探子,来个夜探卧龙别宫,看看里面是否藏着千军万马。若实情如此,只要我们攻破此宫,拜紫亭只余乖乖听教听话的份儿。”

徐子陵翻下城墙,落在墙边暗黑处,幸好龙泉城没有护城河,否则以他目前伤疲力累的状态,又要大费手脚。

他凭着过人的灵觉,觑准守兵巡兵交更的空隙,神不知鬼不觉的逾墙而出,否则若让守兵缠上,将不易脱身。

此时他再感应不到邪帝舍利所在,不知是因功力减退,还是其他原因。他更不知道赶去能起甚么作用,但为了师妃暄,他要不顾一切的这么去做。正如他是师妃暄剑心通明的破绽,师妃暄亦是他抛不开的牵挂。

他刚才首次向寇仲说谎,因为他不愿拖累寇仲,让他去冒这个险,何况此事不宜让可达志晓得。

他也像寇仲和可达志般隐约猜到深末桓已和拜紫亭结盟,正因杀他们的责任落到拜紫亭身上,所以深末桓等人没有出现。

徐子陵调息停当后,朝镜泊湖的方向不徐不疾的驰去。

他必须利用这行程好好调息,那至少在见到石之轩时有一拼之力,死也可死得漂亮点。

平时在任何情况下,他也不用为师妃暄担心,但对手是石之轩,则成另一回事。

谁都不知道祝玉妍的“玉石俱焚”,是否真能如她所言般,与石之轩来个同归于尽。

徐子陵心中突感一阵烦躁,大吃一惊,知自己因心神不属引发内伤,若任这情况发展下去,随时可倒毙草原上,忙抛开一切杂念,把注意力集中紧守灵台的一点清明,边飞驰边行气疗伤,倚仗以三脉七轮为主的换日大法获取神效。

壮丽迷人的夜空下,他的心神缓缓晋入井中月的境界。

出奇地他仍未感应到邪帝舍利的所在,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就在此时,他感到有人从后方迅速接近。

徐子陵只从对方的速度,立知是武功不在他处于正常状态之下的第一流高手,但心中却无丝毫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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