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155)

风行烈摇头道:“我的功力总算暂时回复了过来,只要不是像那晚的拼力苦战,当可撑得住任何场面。”顿了顿道:“我反而有点担心范良极和韩柏,方夜羽既动手对付我,自然亦不会放过他两人,所以……”有点艰难地续道:“所以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谷倩莲垂下头,两眼一红道:“你走吧!我知你是怕随我回双修府去。”

风行烈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想归想,事实上我怎会留下你一人在此。现在双修府大祸迫在眉睫,只因着先师和贵府的关系,我风行烈便不能坐视不理,何况还有对我恩深义重的谷大小姐牵涉在内。”

谷倩莲化悲为喜,伸出一对玉手,一把抓起风行烈的右手,拉着他眉开眼笑地道:“早说过你是好人的了。”

风行烈要把手抽回又不是,不抽回又不是,皱眉道:“谷姑娘……”

谷倩莲甜甜一笑道:“不要那么吝啬,你抱我,我抱你,走来走去还不是那样子过了,抓抓手又有什么大不了?”她和范良极一样,任何事都自有一番道理。

风行烈啼笑皆非,但不知是否习惯了和谷倩莲“亲热”,已没有了先前的尴尬不安。眼前这美女乃靳冰云之外,唯一与自己如此亲近的女性。和她在一起时,自己因冰云离去而腾空出来的寂寞天地,总是热热闹闹地充满了生气,这是否说她可以代替靳冰云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呢?

在初知靳冰云的失踪乃是与庞斑有关时,他曾热切地盼望再会冰云,将她从庞斑的魔爪里拯救出来。但时间愈久,便愈不想再见到她,愈怕见到她,因为恐惧自己受不了那残酷的事实──就是靳冰云对他的爱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这种心态使他变得自暴自弃,无可恋栈,但是厉若海的死,却将他的雄心壮志唤了回来,亦使他更不想面对真相。

谷倩莲柔声道:“不要想那么多吧!看你想也想得痴了。”

风行烈猛然觉醒,收摄心神,沉吟道:“方夜羽今趟攻打双修府,若庞斑不出手,不知尚有什么厉害人物?”

谷倩莲愕然道:“你怎知庞斑不会出手?”

风行烈嘿然道:“若庞斑真的出手,除了浪翻云外谁架得他住,方夜羽邀魅影剑派连手岂非多此一举?”

谷倩莲赞赏地瞅了他一眼道:“人们都说女人大事胡涂,小事精明,男人刚好相反,我和你便是这两类人,嘻!”

风行烈暗忖道:“话倒说得不错,否则怎会在说着正事时,偏要将话题扯到这方面去?”

谷倩莲道:“让我告诉你一个双修府的大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哟!”

风行烈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就像昔日夜半无人和靳冰云私房密语的情景再次重现眼前,只不过谷倩莲取代了靳冰云罢了。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微微一笑道:“将来我若将这秘密告诉别人时,也会请他别告诉任何人,所以若真是贵府的秘密,最好谁也不要说。”

谷倩莲丝毫不以为忤,放开了他被囚禁了的手,横他一眼道:“不用吓唬我,我知道你不是口没遮拦的人,所以偏要告诉你,你想不听也不行。”

风行烈趁机站了起来,移步坐到一角的椅子里,望向坐在床上脉脉含情看着他的谷倩莲,无奈地摊手道:“谷小姐请说吧!风某洗耳恭听。”

谷偝莲嗔道:“怎可以隔开这么远来说秘密,给人听去了怎么办呢?”

风行烈待要说话,忽地双眉一扬,露出全神静听的神情。

谷倩莲心中凛然,难道方夜羽的人这么快便追上来了?

※※※

何旗扬心中稍定,疑问立生,望着韩柏道:“恩公究竟是谁?”

韩柏知道天色一明,自己脸上这块带着秦梦瑶体香的丝巾,将完全失去了遮蔽的作用,索性扯下来道:“自然是你的老朋友!”

他的声音既回复正常,何旗扬立时认了他出来,吓得全身一颤,踉跄跌退,直至背脊撞上窗台才停下来,他毕竟是在江湖打滚了数十年的人,自然要占在这可退可逃的位置上。

韩柏当然一点也不怕他逃进有秦梦瑶芳驾把守的房内去,反故作大方地退后了两步,以表示全无恶意,摇手道:“我要杀你真是易如反掌,所以你应该相信我是绝无恶意的,况且我对八派联盟和方夜羽两方面的人都全无好感,所以只有我才能帮助你。”只是这几句话,便可看出与魔种元神结合后的韩柏,处事又再老到了几分。

何旗扬眼中闪着疑惑的神色道:“那当日在酒楼上时,为何你又要非杀我不可,何某和阁下究竟有何深仇?”

韩柏心想这道理岂是一时三刻说得清楚,含混地道:“因为那时你仍在为马峻声卖力,现在形势逆转,所以只要你肯照着我的话去做,我定会助你逃之夭夭,继续三妻四妾金银满屋地逍遥快活去。”

这个解释岂能令这老江湖满意,但最后两句却有莫大的吸引力,何旗扬沉声道:“你若要我出脸顶证马峻声,我情愿被你杀死!”

韩柏大笑道:“我会这样不通情理吗?只要你写下一个简单的声明,再画押盖章,我可拿着这证据,教马峻声无辞以对。”想想也好笑,当日在牢内是何旗扬迫他画押认罪,今天风水轮流转,却是他反迫何旗扬画押,世事之奇,真是想也想不到的玄妙。

何旗扬道:“但我怎知你不是诱我写下声明后,再把我干掉?”

他这话的确是合情合理,因为杀他容易,而要将他秘密救走,则是危险之极的事。对方又不是和他有什么交情,为何舍易取难?

韩柏搔头道:“假若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什么方法,不过你横竖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为何不搏一搏,看看我是否守诺的人。”心中奇怪为何直到这刻,秦梦瑶仍未传声过来加以指点,难道她故意试试自己的本领,看看自己有什么可治得何旗扬贴贴服服的法宝?

何旗扬默思半晌,断然道:“你的武功虽可晋入第一流高手之列,仍只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否护我逃走尚是问题,教我要赌一铺也没有信心……”

韩柏截断他哂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想我保证你可以逃得掉,这个容易得很,只要我将伙伴唤出来,你不但会相信我有能力将你送离险境,还可令你绝不怀疑我的承诺。”

何旗扬愕然道:“你的伙伴?”

韩柏心想此时不拖秦梦瑶下水,更待何时,得意地道:“是的!我的伙伴!”接着向着大窗一揖道:“秦小姐请现身相见。”

何旗扬自然而然地转身往内望去,一看下猛地全身剧震。

韩柏暗叫不妙时,何旗扬整个人倒后飞起,直向他压过来。

※※※

长长的马车队,缓缓向着浪翻云驰至。

浪翻云神情落寞,低头看了看熟睡如婴孩的左诗,眼光溜过她秀美的轮廓,叹了一口气,转进右方一条横巷去,速度丝毫没有改变。

马蹄声和车轮磨擦地面的响声填满了黑漆的长街,车队驰至。

这时浪翻云抱着左诗,深进巷内足有百步之遥。

四名策马开路的大汉,首先经过巷口,接着是两辆华丽的马车,到第三辆时,驾车的赫然是庞斑的黑白二仆。

浪翻云神态依然,缓缓而行。

黑白二仆比之先前的骑者和驾车人,功力自是高明得多,自然而然生出警觉,往巷内望进去。

两人猛然大震时,马车的移动,已把他们带到了不能直看进巷内的位置。

“嘶……”

马车戛然剎止,就像有只无形的巨手,从后拖拉着马车,分作三排的六匹健马,无论如何奋力前冲,狂嘶猛叫,仍不能拉得马车再前进分毫,情景怪异莫名。

快走至小巷另一端出口的浪翻云,像是完全不知道身后这一端巷口发生了什么事,继续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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