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181)

左诗低头轻笑道:“哈!老陈!”显是感到浪翻云说得有趣。

眼看风帆转眼要越过渡头,负责操舟的怒蛟帮大头目范豹走了过来道:“浪首座!小人有事请示。”这范豹数日前才奉命到达武昌,乃帮中年轻帮众里的特级好手,有独立应付大事的能力。今次能为浪翻云出力,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失。

浪翻云和声道:“是否因天色转坏,所以你想泊往渡头,待风雨过后,才再起航。”接着望向左诗,想起她可能受不起风浪,点头道:“看来只好如此!”

范豹领命去了。

帆船往下游的渡头泊去。

左诗鼓掌笑道:“上天注定诗儿有酒喝了!”刚才浪翻云只是顺口说说,想不到左诗却认真起来,看着她小女儿的情态,又首次亲昵地自称诗儿,对比起她以往楚楚带愁的神情,欲拒无从,长身而起,离船掠往岸旁,大笑道:“以酒赏雨,只是这念头已使人心动,诗儿乖乖待在这里,等待老陈的美酒。”

左诗有点失望叫道:“你不带我去吗?”

浪翻云早消失在岸旁的暗黑里。

※※※

双修夫人谷凝清的声音从静室内传出来道:“小精灵你还不带风公子进来?”

谷倩莲大喜,拉着风行烈逃离风雨,进入室内。

谷凝清早转过身来,神色平静,道:“这小精灵自幼给我和小女宠坏了,累公子你受了风雨,真是抱歉!”

风行烈想不到谷凝清变得如此易与,连说没要紧。

谷倩莲看着他头发脸上的水珠,噗哧笑了出来。

风行烈愤然往她望去,只见半湿的衣衫紧贴在她身上,将曼妙的曲线显露无遗,颇想多看两眼,但在谷凝清灼灼目光下,唯有装作视若无睹,收回目光,可是谷倩莲动人的线条,已深印在脑海里,心中暗叹一声,自己是否对靳冰云用情未够深,为何和谷倩莲在一起时,对靳冰云那爱恨难分的感情,像淡了许多似的。

谷凝清冷冷道:“小精灵,你若不趁机把话说出来,我会将你再赶出去!”

谷倩莲装出惶恐的姿态,乖乖应是,才低声道:“他快来了!”

谷凝清一震道:“他?”

谷倩莲点头道:“就是他!”

风行烈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他”究竟是谁?

谷凝清美目灵光闪闪,沉声道:“你不要骗我,他怎敢来?难道不怕我杀了他吗?当年我曾说过,若他回来,我定会杀了他。”

谷倩莲神态回复平时的精灵活泼,嘻嘻一笑道:“不用夫人动手,自有人会杀他。”

谷凝清娇躯轻颤,眼中闪过关切的神色,一呆道:“谁想杀他?谁杀得了他?”

风行烈猛然惊醒,已知道两人说的“他”正是八派联盟的头号种子高手不舍大师,那封由谷倩莲代双修公主交给不舍的信,便称不舍为“宗道父亲大人”,不言可知不舍正是眼前这双修夫人的夫婿,想不到这超尘脱俗的高僧,竟有这么段纠缠不清的情缘冤孽。

这谷凝清显然对不舍亦是爱恨难分,自己既要杀他,但当听到别人要杀他时又担心起来。

同时他亦想到不要看谷倩莲诈痴扮呆,其实心思细密之极。单从方夜羽公然使人来犯双修府,便看出其中一着用意就是要引不舍孤身前来,加以搏杀。

因为这是私人之事,不舍势不能、也不愿意发动八派来助双修府,所以此计确是毒辣周详。

谷倩莲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尘心已了,最好听也不要听有关这假和尚的事,也不要理双修府的存亡,以免扰乱了清修之心。”

谷凝清怒哼一声,手一闪,果然抓起那木鱼,眼看要掷向谷倩莲,忽又改变主意,纳入怀内,幽幽一叹道:“小精灵你若不想我知道这事,为何又要来告诉我,你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这个木鱼便会戳在你额上,坏了你那讨人欢喜的脸蛋儿。”

谷倩莲嘻嘻一笑,竟闪往风行烈身后,娇嗲地道:“夫人你说过不会和厉若海的徒儿动手的,你若要伤我,行烈自会保护我,你便要和他动手了,所以你是伤不到我的。”

风行烈大惑不解,谷倩莲适才对谷凝清仍是战战兢兢,唯恐开罪了她,乖得不能再乖,为何现在却来个大转变,竟施出拿手绝技,耍弄起谷凝清来。

谷凝清不单没有发怒,还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丝笑意,摇头叹道:“你这小鬼头,一点也没有长进,姿仙难道对你一直也不加管教?”

风行烈至此才恍然大悟,谷倩莲实在厉害至极点,先以厉若海的死讯将谷凝清防守森严的感情堡垒冲破一个缺口,自己也恁地合作,告诉了谷凝清厉若海心中并非全无她的影子,使这风华绝代的女子的心死灰复燃,接着以不舍为引,对那已破关的缺口再加冲击,现在又以自己一向的顽皮捣蛋,勾起谷凝清想起昔日双修府的岁月,步步进迫,确是高明的心理战术。

谷倩莲躲在风行烈背后道:“夫人不要想以温和的态度叫我出来,你的小精灵不会上当的。”

谷凝清有点啼笑皆非,向风行烈道:“你若不好好管束她,将来有得你受。”

风行烈脸皮一红,也不知应怎样答她,忽地背脊痒痒的。原来谷倩莲以手指在他背上写字。

他自然全神注意。

谷倩莲写得很慢,先写了个“女”字,然后在右旁写个“家”字,合起来就是“嫁”。

风行烈以为她在提示自己应和谷凝清说些什么话,或提及什么事,感到是个“嫁”字后,知道必有下文,为了不想给谷凝清看破,随口道:“夫人为何不在双修府静修,那处风光不是更胜这里吗?”

这时谷倩莲又写了另一字,竟是个“你”字,合起来就是“嫁你”。

风行烈明知谷倩莲既胆大包天,又对他情深一片,势想不到她在这种情形下对自己坦白示爱,脑际蓦然一震,迷糊间隐隐听到谷凝清答道:“伤心地怎会留得住伤心人,谷凝清但愿自己从未存在过。”

谷倩莲从风行烈背后窜了出来,俏脸红噗噗的,看也不敢看风行烈,向谷凝清道:“夫人回复正常了!”

谷凝清美目一瞪,手一扬,木鱼化作一道黑影,剎那间来至谷倩莲头顶处。

“噗!”

一声轻响,木鱼撞在谷倩莲仍深插髻内的木槌头上,木鱼和槌头同时撞成碎粉,但剩下的槌杆却动也没有动。

粉屑洒下。

谷倩莲嘘出一口凉气,两眼翻上去,犹有余悸地看着头上劫后的余景。

谷凝清叹道:“小精灵你若想我回到双修府去,实在提也不须提。我谷凝清有生一日,绝不回到那里去。”

谷倩莲大有深意地瞟了风行烈一眼,才向谷凝清道:“这个好商量得紧,倩莲今次来见夫人,并不是想求夫人回府,而是……”再瞟了风行烈一眼,才道:“倩莲只是想夫人阻止小姐重蹈夫人昔日的覆辙。”

风行烈暗叫不好,谷倩莲眼下所说的事,隐隐似与自己有着关连。这俏皮女诡计多端,又懂装神弄鬼,自己真不是她对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不会害他,不过只是这点并不能使他释怀。

谷凝清愕然道:“我怎可教自己的女儿违抗先王的遗命?”

风行烈也是智慧灵通的人,想起谷凝清先前提到复国大业。现在又不称先祖而称先王,已约略猜到双修府可能是某国的贵胄遗民,落难至此,甚至以双修大法招婿,也是与复国之事有关。

不由更留心细看谷凝清,只见她轮廓清楚分明,鼻梁比之一般中原女子特别高挺,双目澄蓝深邃,早先还以为是她双修心法的独有现象,现在却想到她可能带着塞外民族的血统。难怪谷倩莲如此爽直大胆,原来习染了塞外浪漫多情的风气,在中原人看来已是惊世骇俗了。

谷倩莲转向他盈盈笑道:“风公子请退避一会,倩莲要和夫人说几句私话,待会再详细向公子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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