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281)

白芳华裣妆还礼,垂首道:“芳华怎当得起大统领赞赏。”

旁边的范韩暗哼一声,暗忖原来两人真的有牵连。

陈令方和楞严关系菲浅,一天未撕破脸皮,表面上仍属同一系的人,恭敬道:“陈令方见过大统领。”

楞严微笑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回胡节那群人里,然后步往虚位以待的右边客席台上。

到楞严等人坐定后,众人纷纷坐下,自有美妓斟酒侍奉,献上美点,歌舞表演亦继续下去。

白芳华凑到韩柏耳旁,低声道:“那一男一女和那侏儒是大统领三名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卫,各有绝技,尤其那侏儒更是周身法宝,切勿因某矮子而轻视之。”

韩柏见骗过楞严,本洋洋得意,听白芳华如此一说,又胡涂起来,弄不清她为何提醒自己,嘱他小心,难道她不是楞严的人吗?

刚想望向范良极,看他的眼色,虬髯大汉水师提督胡节长身而起,以轰雷般的雄壮声音举酒向他道:“这杯酒是向专使大人赔罪的,末将手下儿即心切大人安全,故而行为莽撞,请专使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原谅。”

韩柏慌忙举酒和他对饮一杯,频说没有关系。

胡节坐了回去,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大江之上,毛贼如此猖獗,不知专使擒到的八名小贼,现在何处,若能交由末将处理,说不定能从其口中探出贼巢,加以剿灭,这亦是皇上派末将到此统领水师的旨意。”

韩柏心中暗骂:你胡节明知那八个小鬼不是由他擒拿,偏说成是他的事,明着要人,假若自己推说不关他们的事,则责任全落到马雄和方园身上,试问他们官小力弱,如何阻止得对方要人。陈令方没有官职在身,对此更没有发言权力。

范良极哈哈一笑,悠然答道:“有关防护之事,提督大人向本侍卫长查询便可。那八名毛贼外看虽似是对付陈公,但我们却怀疑他们志在我们这使节团献与贵朝天子的贡品,试问万年宝参既能使人延年益寿,青春常驻,谁能不动心?而观其行动时间,拿捏之准,当必有官府中人内通消息,如此欺上作反之事,严重极矣,所以我们才要求把这八个毛贼带上京师,交给贵朝天子,楞统领胡大人是否别有意见呢?”

韩柏和陈令方暗暗为之拍案叫绝,范良极如此一说,明示除朱元璋外,谁也难避嫌疑,所以若有何人强来要人,不就摆明是幕后指使的人吗?

胡节为之语塞,惟有道:“原来背后有这原因,那就有劳侍卫长了,不知船上护卫是否足够,可要末将派出好手,以策万全。”

范良极待要砌词推却,谢廷石哈哈笑道:“提督大人请放心,万年宝参事关皇上,本司怎敢疏忽,大人请放心。”

楞严淡淡道:“本官来此前,不知布政司大人竟在船上,否则亦不用瞎担心了。”

谢廷石道:“皇上有旨,要下官负责专使大人的旅途安全,下官怎敢不负上沿途打点之责。”

楞严故作惊奇道:“谢大人带着专使绕了个大圈子,到武昌游山玩水,又没有事先请准,不怕皇上等得心焦吗?”

韩范等人暗呼厉害,楞严不直接询问使节团为何到了武昌去,却派上谢廷石不通知朝廷,自作自为,让朱元璋心焦苦待的天大罪名,确教谢廷石难以应付。

谢廷石立时脸色一变,韩柏哈哈一笑代答道:“大统领言重了,这事绝不能怪布政司大人,实是出于我们要求,为的还是贵朝皇上,事关这些万年灵参,虽具灵效,若欠一种只产于贵部的罕有泉水做引子,便大减效力,为此我们才不惮绕了个圈子,沿途访寻,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给我们找到了。”

九江府督李朝生恍然道:“原来侍卫长大人命下官运来十二坛仙饮泉的泉水到船上,是有如此天大紧要的原因!”

楞严暗忖对方似非作假,不由半信半疑,知道问下去亦问不出什么来,话题一转道:“三年前,贵国派使来华,下官曾和他交谈整夕,对贵国文物深感兴趣,噢!我的记忆力真不行,竟忘了他的名字──”

这次轮到韩范陈三人心中狂震,陈令方挥官已久,怎知高句丽三年前派了什么人到朝廷去,眼下楞严分明是再以此试探韩柏这专使的真伪,因为若韩柏真是来自高句丽,怎会不知己国曾派过什么人到京师去?

眼看要被当场拆穿身份,韩柏耳里响起白芳华的传音道:“是贵国的御前议政直海大人。”

韩柏不知对方是整治他还是帮助他,无可选择下,故作欣然地向楞严道:“大人说的是敝国的御前议政直海大人。本使和他不但稔熟,直夫人还是我的干娘,却不知他和楞大统领有此深交,说来都是自家人了。”心中却对白芳华的拔刀相助,既惊且疑,又爱又喜。

忧的是对方已悉破了他们的身份,喜的却肯定了她不是楞严的人。

她为何要帮他们?

她又怎会这么熟悉朝廷的事?

陈范与三女及范豹等全愕在当场,不明白为何韩柏竟叫得出那高句丽官员的名字,除非这韩柏是由真的朴文正所乔扮的。

更诧异的是楞严,他本由方夜羽报知他的讯息里,推测到这两人是由韩柏和范良极假扮,可是首先是陈令方这深悉高句丽的人对他们不表怀疑,又是由负责高句丽使节团事务的边疆大臣谢廷石陪着他们从山东来此,自己亦试过他的内功与魔种无关,现在又答得出直海的名字,以他心志如此坚定的人,信心至此亦不禁动摇起来。

那次直海来华,因要瞒过蒙人耳目,所以是极端秘密的事,连谢廷石等亦不知道,朝上得悉此事的人寥寥可数,所以韩柏若知此事,唯一解释就是他确是货真价实的专使。

楞严心中不忿,顺口问道:“不知直海大人近况如何?七年来有没有升官呢?”

这次连白芳华也俏脸微变,帮不上忙。

谁能知道楞严和直海间是否一直互通讯息?楞严此问,愈轻描淡写,愈给韩柏发挥想象力的余地,其中愈是暗藏坑人的陷阱。

韩柏心中叫苦。

范良极向邻台的谢廷石打了个眼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示韩柏脑袋受损,很多事情会记不清楚。

谢廷石为官多年,兼之人老成精,鉴貌辨色,怎会不明白范良极的意思,知道若要瞒过这专使曾因贼劫而头脑受伤一事,必须助这专使一臂之力,及时笑道:“专使来中土前,直大人设宴为专使大人饯行,下官亦蒙邀参加,直老比我们两人加起来的酒量还强,身体壮健如牛,怪不得能愈老官运愈隆,半年前才荣升副相,他老人家不知多么春风得意哩!”

楞严至此怀疑尽释,因为无论为了任何理由,谢廷石均不会为韩柏和范良极两人犯上欺君之罪,怎想得到其中竟有此曲折。

韩柏范良极和陈令方齐齐暗里抹了一把冷汗。

陈令方怕楞严再问,举杯祝酒,气氛表面上融和热闹起来。

韩柏趁机挨往白芳华道:“白小姐为何提点本使?”

白芳华风情万种横了他一眼,若无其事道:“我见你似接不上来,怕你的脑袋因受了损害,把这事忘记了,故提你一句吧!专使莫要怪芳华多此一举。”接着根嘴一笑道:“谁知直夫人原来是专使的干娘,那当然不会轻易忘记。”

韩柏给弄得胡涂起来。

首先为何白芳华会知道他的脑袋“曾受损害”,显然是由兰致远或他的手下处获得消息。

可是这亦可以是遁词,其实她根本知道他是假货,故临危帮了他一个大忙。

她若不是楞严的人,又应属于那一派系的呢?否则怎会通高句丽三年前秘密派使来华的那人是谁也能知道?

无论她身属哪个派系,为何要帮他呢?刚才他还曾不客气地开罪她。

韩柏差点要捧着脑袋叫痛。

上一篇:封神记 下一篇:龙神

黄易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