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366)

两人来到街上,长沙府的夜市在万家灯火中,亮如白昼,热闹升平,可是他们都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

这花剌子模美女实在太教人莫测高深了。

顺着大街走去,风行烈哂道:“横竖倩莲着我们以游击战术牵制敌人,要搅得他们鹤唳风声,不能安寝,不若我们索性大闹一场,直接找上甄妖女,杀她一个人仰马翻。”

戚长征一把挥掉戴在头上遮着半边脸孔的帽子,大笑道:“这话最对我老戚脾胃,不过记着打不过时就要撒腿溜走,莫要硬充英雄好汉。”

风行烈不理途人因戚长征大笑而侧目,哈哈一笑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只是不惯做缩头乌龟罢了!”

戚长征兴奋道:“来!我请客,先喝两杯以壮行色。”伸手搭上风行烈肩头,没进街上的人流里去。

※※※

花解语来到魔师宫内庞斑居住的院落,黑仆迎了上来道:“主人仍在高崖处凝立沉思,花护法似不应在这时惊扰他。”

花解语皱眉道:“他已一动不动地站了五天,不!我定要和他说上两句。”

黑仆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再没有说话。

花解语伸手轻拍下黑仆肩头,叹了一口气,往后院的高崖走去。

广阔的星空下,高崖之岭,天下第一高手庞斑傲然负手立在崖边,寂然不动。

花解语神态自然地来到庞斑身后,看到庞斑背后的手,紧握着一对绣花鞋,心中一震,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难道无情的魔师亦会为情所困?

已站了五日五夜的庞斑叹道:“解语你还没有怀孕吗?”

花解语想不到庞斑不但没有责她来打扰他,还关心起她的事来,黯然摇头后,站到庞斑旁边,侧头望向这脸容奇伟的天下第一人,道:“魔师你老人家在想什么呢?”

庞斑淡淡一笑道:“我正回忆着那十天在静斋和静庵朝夕相对的日子,一分一毫都没有放过,又不时想起其它人来,不知不觉站到现在这刻,唉!想不到回忆原来竟亦会如此醉人。”

花解语强烈地想起韩柏,心中一酸,为何自己一生中从不相信爱情,到了这年纪,偏钟情于一个比自己小上二十多年的男子呢?情究是何物?

庞斑淡淡道:“静庵去了!就在她仙去的那一刻,我已感应到了。静庵啊静庵!我庞斑为你放弃了一切达二十年,你亦为我献出了最疼爱的徒弟,我们谁也不欠谁了,可是为何我总仍觉得亏负了你?谁能为我解答这问题?”

花解语三日前已收到言静庵的死讯,但因庞斑来了这高崖处静立,没有机会通告他,岂知他早“知道了”,轻震后一时哑然无语,说不出话来。

庞斑忽又又开话头道:“身具魔种的人,所有生机均给收敛了去,是不会使女子受孕的,解语你是白费心机了。”顿了顿,眼中精光闪掠道:“有没有鹰缘的消息?”

花解语道:“两位少主均为此事努力追寻,一有消息,立刻会报告给魔师知晓。”

庞斑微笑道:“只要知道他在那里,我会抛开一切,立即赶去与他见上一面,看看蒙赤行的徒弟和传鹰的儿子,究竟谁优谁劣。庞斑何幸!竟有机会再续师尊和传鹰百年前未了之缘。”

花解语向往道:“魔师可否带解语一起去,好让解语作个历史的见证人。”

庞斑失笑道:“你想见韩柏这小子才真,对不起,我安排了你回西域去,我虽不会直接插手夜羽的事,但亦不会横加破坏,你乖乖给我回去,永不得再踏入中原,否则本人绝不饶你。”

花解语凄然道:“解语遵旨!”

庞斑语音转柔道:“回去吧!生命总是充满了无奈。回去吧!我还要多想一会。”

※※※

范良极和韩柏两人身穿夜行衣,蒙着头脸,一先一后,在星夜下的屋顶鬼魅般纵掠闪移,往清凉山上的鬼王府奔去。

韩柏又喜又惊。

喜的是这种夜行的生活刺激有趣,惊的是若遇上了鬼王,便等若遇上了里赤媚那么槽糕。

“鬼王”虚若无在江湖上是个最高深莫测的人物,而只要知道当年里赤媚亦只能和他战个平手,便可知他多么厉害。

前面的范良极忽地停了下来,伏身在屋顶边缘处,往前方偷看过去。

韩柏闪到他藏身处伏下低声问道:“是否见到来捉你这老盗的官差大哥?”

范良极怒瞪他一眼。冷然道:“用你的狗眼自己看看吧!”

韩柏嘻嘻一笑,煞有介事地微仰上身,往前面望过去。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屋脊瓦背,直延至远方山脚的树林处。

在这片密林的上方,隐见数点闪烁跳动的火光,像悬在虚空中的星星那样,只不过强烈刺目多了。

韩柏细心一想,知道那是位于清凉山上的鬼王府,火光烁动正是鬼王府后院的灯火,由这角度看去刚好隔了片楠树林,风吹树摇时,造成这诡异的视象。

韩柏一呆道:“有什么好看的?”

范良极嘿然笑道:“对不起!我应该说用你的狗耳听听才对。”

韩柏忿然劲聚双耳,立时收到左方屋处传来夜行人掠过去远的风声。

范良极冷冷道:“不懂用耳的人,最好不要去夜街,否则去了小命还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韩柏虽然心中佩服,口头却不让道:“人耳当然及不上狗耳的灵锐。”

范良极一肘挫向他肋下软弱处,冷喝道:“不要一见人便乱吠,来吧!”伏身前窜,箭矢般投往远处另一屋脊上。

韩柏闷哼一声,忍着痛楚循着这名震天下的独行大盗的路线,紧追在对方身后。转眼间,两人扑至清凉山脚下,上方的鬼王府灯火闪耀,照亮了树林的上方,透着凄迷神秘的色彩。

范良极看韩柏学他蹲在一块巨石后的草丛里,才道:“想进鬼王府的人,都看中了这后出的楠树林,以为可神不知鬼不觉潜进鬼王府的后院去,岂知正中鬼王的诡计。”

韩柏一呆道:“这么大片树林,除非找以千计的卫士来把守,否则怎能阻人进去?”

范良极屈起指头敲了他的大头几下,笑道:“让我指点你这小子吧,这楠树林内树与树间缠缚着肉眼难眼的细线,只要触上,即会发出警报。不过这还不是厉害处,因为够胆闯鬼王府的都是高手,这些线绝瞒不过他们,难搞的是宿在林内的鸟群,只要有人经过,便会突然惊飞,比任何警报更可靠。”

韩柏愕然道:“那为何你又带我到这里来,不是明玩我吗?”

范良极胸有成竹,悠闲地挨在石上,微笑道:“小伙子!给点耐性吧!很快就有好戏上演的了。”

话犹未已,山上的楠树林里,蓦然响起鸟儿尖嘶和拍翼的响声。

接着附近所有鸟儿闻声响应,离林而起,一时林上漫漫的夜空,尽是鸟鸣鸟飞的喧闹声。

韩柏暗忖原来声势会是如此惊人,难怪瞒不过鬼王府的人了。

不知是谁夜闯鬼王府呢?

范良极道:“机会来了,莫要错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记得紧跟我旁,让我可保护照顾你这浑小子。”

说到最后第二句时,他早掠出十丈开外。

韩柏此时才知道他在等候有人闯来惊起宿鸟时产生混乱的良机,浑水摸鱼偷进去,心中折服,忘了反驳,追着去了。

两人把速度提升至极限,无声无息穿林而过。

范良极驾轻就熟,领着韩柏避过林内的布置,不一会穿过了茂密阴沉的楠树林,藏身在一株可俯视整个鬼王府后院的大树浓密的枝叶里。

后院黑压压一片,其中几间屋舍虽透出灯火,却是寂然无声。

反之在前院某处却被火焰照得亮如白昼,隐隐传来人声。

韩柏细察这宏伟府第的一角,与范良极所绘的图样分毫不差,赞道:“你若老得没有能力偷东西,大可转行画春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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