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390)

韩柏苦笑道:“若是如此,任谁人也知道我进去是皇上的意思了。”

聂庆童笑道:“记着你是唯一不知内情的外人。若有人问起,你可仅说本监一时便急,留下你一人闲逛,无意间迷失了路途,又找不到人来问道,所以走了进去,千万要把着这理由坚持下去。”

韩柏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公公是绝不会告诉我内有什么人在,希望不是武功绝顶的高手,否则小使恐难有命走出来。”

聂庆童失笑道:“放心吧!皇上怎会要你去送死,若有人拦阻,退出来便成。皇上说只是你那对充满幻想和好奇的眼睛便可令人全不怀疑你是去查探的间谍。来,让我告诉你怎样走进去。”

韩柏忍不住搔起头来。

在皇城里竟有朱元璋管不到的地方,已是天下最怪的事,而朱元璋还要他装作迷路闯进去查探,更是怪事里的怪事。

天啊!

我会在那里遇到怎么样的异事呢?

※※※

邪异门的高手出其不意地由岸上破坏了拦江的铁链和从水里弄破了木栅后,十多艘战船势如破竹冲破了水师的封锁线,龙回大海般驶进洞庭湖,朝着怒蛟岛的方向高速挺进。

冬阳斜照湖面,一切看来都是安静平和。

可是风行烈心中却充塞着伤痛和绝望的情绪。

他把下属煮好了的燕窝,亲自捧去给不肯离开船尾的水柔晶。

她喝了一口后,表示不想喝下去。

虽只是半夜工夫,但她明显地清减了很多,更添凄然美态,也更使人看得黯然神伤。

风行烈接过燕窝,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勉强笑道:“为了长征,柔晶你定要振起求生的意志,只要有时间,便会有希望。”

水柔晶摇头道:“不!现在我只希望平静地死去,亦不想长征见到我死时的难看样子,噢!”伸手捧着胸口,皱起了一对黛眉。

风行烈心若刀割,道:“怎样了!”

水柔晶痛得俏脸煞白,好一会后低声道:“我死了之后,行烈请把我的遗体火化,交给长征。告诉他若有机会到塞外,可将我的骨灰撒在那里。”

风行烈虎目再次涌出热泪,看着即将面临死亡的水柔晶,见她带着一种放弃了一切和满不在乎的洒脱,份外令他心碎。

水柔晶伸出纤手,怜惜地摩挲着他的脸,娇柔地道:“我尚未哭,你已是第二次流泪了。你比凶霸霸的长征多情温柔多了,若不是先遇上了他,我定会爱上你,我是否也是太多情了。”顿了顿叹道:“现在我连鹰飞都不恨了,只要两脚一伸,什么恩怨爱恨都会烟消云散,了无遗痕,为何以前我总想不到这点。”

风行烈感觉着她冰冷的心手抚摸着脸颊,心内直淌着血。但却没有背叛了戚长征的感觉,对于这垂死的美女,他不敢拂逆她任何意愿。她的性格真挚坦率,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毫不掩饰。使人觉得她在芳华正茂的时刻,如此死去,实是这人世的一个大损失。

寒风吹来,水柔晶打了个冷颤,收回手瑟缩在斗篷里,缓缓挨入风行烈怀内,轻轻道:“行烈啊!代长征搂紧我吧!色目陀说过我绝不能活多过一天,我已感到生机渐渐离我而去。唉!唯一感遗憾的,就是不能和长征并骑在大草原上电揧风驰,不过现在这也没什么打紧了。告诉长征,到了这一刻,水柔晶心中只有他一个人,再没有其它任何人。”

风行烈探手把她搂入怀里,忍不住埋首在她芳香的秀发里,痛哭起来。

※※※

韩柏沿着一条狭窄的山道,往小村的方向走去,首先入目是一座方亭。

有横眉写着“净心涤念,过不留痕”八个字。

他心中一动,已想到村内住的是什么人,差点想掉头便走。

八字里藏有“净念”两字,不用说这也是那批影子太监隐居的地方,平时他们轮流当朱元璋的侍卫,工作完毕便回到这里潜修。亦只有他们超然的身份,才使朱元璋肯容忍不过问他们的修身之所。

这解释了为何皇宫会有这么朴实无华的地方,因为可能净念禅宗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有这样一批影子太监才会感到习惯。

亭旁有一道流水潺潺的小溪,隔岸溪旁是一座随水弯曲的小岗,景色清优雅致。

韩柏犹豫了半晌,一咬牙,继续登山。

自己又不是去刺杀朱元璋,这批影子太监最多不过是把他赶走,应不会揍他一顿吧?想到这里,脚步放缓下来,暗暗惴度这令人害怕的可能性。

过了小岗后,山路蜿蜓而上,两旁古木成荫,他想道:若真如聂庆童所说,此地树木是由清凉山移植过来的,必是把长高了的大树连根拔起,可想见工程的庞大,不过人家是皇帝,自有移山接木的能力。

转了一个弯后,一座苍苔斑剥的牌楼出现眼前,粗壮苍劲的树干,浓绿荫密的常青叶。掩映着刻了“滴尘洗念”四个大字的牌楼,组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

至此韩柏心内宁洽一片,抛开一切,经过牌楼,路左豁然开朗,一潭清水横直前方,后面林木里隐见小屋房舍,溪水由其中缓流出来。

韩柏深吸一口气后,绕过潭水,朝那堆房舍走去。

意外地畅通无阻,不但没有人出来拦阻,连人影也见不到半个。

路随溪去,十多所陈设简陋、但却一尘不染的静室,倚着溪流的形势,随溪流两岸曲折散分,高低有序,给人一种自然舒素的协调感觉,另有小平桥联系两岸,环境之美,比华丽的皇宫更合他的心意。

直至房舍已尽,他还碰不到任何人,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总算尽了力,朱元璋亦无话可说了吧。

当他转身欲行时,虎躯剧震,骇然停步。

只见刚才尚渺无人迹的一丛花树处,有一个身穿白袍,头顶光滑如镜的人,正背着他在观看一丛花树。

这人生得比庞斑和浪翻云还要高一点,肩宽腰窄,两条腿长而笔挺,有种把他直撑上云端的气势和风度。

韩柏头皮发麻,以他的魔功和灵敏的感应,这人怎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

火箭、檑石、火炮满天飞蝗似的向怒蛟号洒来。

怒蛟号一个急旋,越过了由左方远处赶来的旗舰黄河号,借着风势,切入了黄河帮两艘斗舰之间,亦使较远处的敌舰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们作出远攻。

擦身而过时,敌方弩手射出勾索,夹杂在火箭檑石间,电掣般飞来,想把怒蛟号勾着。喊杀连天里,怒蛟帮好手以坚实高及人身的铁盾,挡着敌人的檑石火器,运兵断索,又以备好浸有防燃药的湿泥,把火头扑熄。

“轰!”

火光闪现,杂物横飞,不知对方何人,把燃着了的火球运力抛了过来,怒蛟帮方登时伤了两人。

怒蛟号倏地加速,灵活地穿了出去,船头尖铁猛撞在迎面抢来的一艘斗舰前舷侧处。

船身既重,又是顺着风势,这一撞何止万斤之力,一时木屑碎飞,斗舰侧沉,全船的黄河帮徒有一半人掉进水里去。

黄河号这时来到他们后方,顺风追来,逐渐增速。

怒蛟号晃了一晃后,船体回复平稳,斜斜冲出,副舵手不住传递出凌战天的命令,指示帮众调较船帆。

剎那间,怒蛟帮这艘名震天下的旗舰,在漫天石头火器里,像一头受伤的猛兽般,一连闯过三艘敌船,再撞沉一艘后,带着一片燃着了的风帆,逸往东南方的外围去。

上官鹰和翟雨时跃往甲板上,提起放置一旁的利斧,便将熊熊燃烧的桅帆砍断,合数十人拖拉推扯力,掉进湖水里去。

现在五桅大帆只余其三,但都已残破不全。

怒蛟号仍像泥鳅般活跃,在敌舰间灵活穿插,每能于意想不到之时,突然转弯加速。

敌舰数量虽占尽优势,始终追它不着。

上一篇:封神记 下一篇:龙神

黄易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