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605)

范良极见到云清,什么都忘了,挤到这一排云清旁最后一张椅子坐下,韩柏跟在他背后,很自然地坐到云素和庄青霜之间去。

戚长征见到薄昭如和小玲珑间的座位仍在空着,暗叫一声天助我也,忙占了那位子。风行烈变成坐在这排座位最外档的座位去。

虚夜月俯身探头向韩柏皱起可爱的小鼻子道:“你们不是借口正事,溜了去挤女人占便宜吗?为何这么快回来,是否给人赏了几个大耳光。”

韩柏苦笑道:“确是挤了一会子,却是别人来挤我们的小命儿。”

众女齐露讶然之色。

风行烈怕韩柏无意中泄露口风,向众人打个眼色道:“看完戏再说!”全场蓦地静了下来,怜秀秀上场的时间又到了。

先踱出台来唱的是京师著名的小生任荣龙,无论唱功做手均达一流境界,外型亦不俗,自也迷倒不少人,但总缺了怜秀秀那种颠倒众生的魅力,台下观者又有人继续交谈,发出一些嗡嗡之声,不过比起刚才已静了很多。

庄青霜的小嘴凑到韩柏耳旁道:“我们决定演了戏后往后台探望怜秀秀,韩郎你快给我们想办法!”说完又专注在戏台上,这任荣龙总算有些吸引力。

韩柏别过头去看云素,见她垂下眼帘,数着手中佛串,似乎在念着佛经,讶道:“云素小师傅不是来看戏么?”

云素睁开美目往他望来,眼神清澈而不染半丝尘俗杂念,淡淡道:“当然是来看戏,只不过和韩施主看的方法有分罢了!”韩柏想起忘情师太,问起她来。

云素答道:“她和庄宗主及沙天放老前辈坐到一块儿,同苍松前辈和他的儿子媳妇都来了,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她说话总是斯文温婉,使人很难想象她发怒时的样子。

韩柏看得心痒起来,忍不住道:“你看戏的方法是怎样的?是否视而不见呢?”

云素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呢!小尼刚才正思索着戏台上和戏台下的分别。”

韩柏大感兴趣道:“那又怎样呢?”

云素有点怕了他好奇灼热的眼神,垂下目光平静地道:“戏台上表达的是把现实夸大和浓缩了的人事情节,使观众生出共鸣,忘情投入了去。”

韩柏静心一想,道:“小师傅说得很有道理,但对小弟来说,现实里发生的事要比戏台上更离奇精釆。可是怜秀秀仍那么吸引着我,而现在这扮演才子的小子却使我觉得看不看都不打紧,可见台上吸引我的仍是‘人’这因素,所以使我想到没有表演品模拟人的本身更伟大,像怜秀秀那种色艺,本身就是最高的艺术品了,代表着人们憧憬中最美丽的梦想。”

云素讶然往他望来道:“施主这番话发人深省,难怪一个出色的艺人身价这么高了,八派弟子里人人以能见到怜秀秀为荣呢!”韩柏正经完毕,又口没遮拦起来道:“小师傅刚才进场时,是否也有很多人望着你呢?”

云素若无其事道:“当然呢!谁都奇怪出家人会来趁热闹吧?”

韩柏冲口而出道:“就算小师傅不是出家人,怕人人都会呆盯着小师傅呢!”云素皱起秀眉道:“韩施主!小尼是出家人哩!”韩柏碰了个软钉子,却毫无愧色,潇洒笑道:“对不起:或者是小师傅那么青春动人,使小弟很难把小师傅当作是忘情师太她老人家那类的修真者。”

云素对他愈来愈出轨的话儿毫无不悦之色,点头道:“这也难怪施主,执着外相乃人之常情,那晚不是人人都把你当作了薛明玉吗?相由心生,不外如是。”

韩柏忍不住凑近了少许,嗅着她玉洁冰清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天然幽香,轻轻道:“可是小师傅的慧心却知小弟并非坏人,是吗?”

云素想起当晚的情况,露出一个天真纯美的笑容,微一点头,垂下目光,继续去数她的佛珠。

韩柏识趣地不再搔扰她,注意力集中到戏台上去。

这边的戚长征坐好后,先往小玲珑微微一笑,吓得后者忙垂下头去,畏羞地怕他会找她说话。

戚长征大觉有趣,向小玲珑道:“玲珑儿怕我老戚吗?”

坐在小玲珑旁的谷倩莲探出头来,瞪了他一眼道:“不准欺负小玲珑,否则我不放过你。”

戚长征摊手作无辜状,苦笑道:“为免误会,不若小莲姐和玲珑儿换个位子好了。”

小玲珑窘得小脸通红,扯着谷倩莲的衣角急道:“小莲姐啊!老戚没有欺负人家呢!”谷倩莲“噗哧”一笑,横了戚长征一眼,挨回椅背继续和虚夜月畅谈女儿家的心事,不再理他们。

戚长征对小玲珑非常疼爱,不想她害羞受窘,转过去看薄昭如,刚好这明言独身的美女高手正瞧着他们,目光一触下,两人都自然地避开眼神,装作欣赏着戏台上的表演。

这时台上任荣龙扮的小生,正和他那由女子反串的小书僮,来到一座庙宇里参神,而贪婪的庙祝却缠着他签香油,任荣龙显然相当穷困,大唱什么拜佛最紧要诚心那类的歌词,就是不肯探手到袖内取出银两。

戚长征看得笑起来。

昭如忍不住道:“戚兄在笑什么?”

戚长征道:“编这戏的人定是不够道行,若真的心诚则灵,何必入庙拜那些用泥土塑造出来骗人的东西,谁敢保证神佛们会这么乖和听话,定会住那些庙宇里去听人诉苦呢?”

薄昭如瞪着他道:“你这人专爱抬杠,这么说入庙拜神的都是自己骗自己了。”

戚长征哈哈一笑道:“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里修。又说心即是佛。这些话不都是佛门中人自己说的吗?却又有多少人懂得身体力行,总是无寺不拜,不是自己骗自己的最好明证吗?”

薄昭如呆了一呆,好半晌后才点了点头,欲语无言。

戚长征再次与她接近,鼻内充盈着她独有的幽香气息,忽有旧梦重温的感觉,更想起那天单刀直入约她时这美女欲拒还迎的动人情态。

唉!最后她仍是没赴约。

想到这里便心生不忿,低声道:“那天在桥头等你,等得我差点连小命都掉了。”

薄昭如娇躯微颤,蹙起黛眉道:“不要那么夸大好吗?”看着她秀美的轮廓,戚长征心中一热道:“我只是如实言之,那天等不到你,却等到了女真公主孟青青,给她迫了去夫子庙决斗,差点再没命来见你呢。”

薄昭如的头垂得更低了,轻轻道:“见又如何呢?”

戚长征见她没有不悦的表情,微笑道:“放心吧!我戚长征虽非什么英雄好汉,却绝不会强人所难。”

薄昭如摇头道:“不要妄自菲薄,谁不知戚长征是好汉子,只是昭如福薄罢了。唉!”戚长征愕然道:“这样说来,薄姑娘并非嫌弃戚某,而是别有隐情了。”

薄昭如求饶般道:“戚兄!不要迫人家好吗?”

她软化下去,若戚长征再苦苦纠缠,就显得不够风度了。

戚长征苦笑摇头,再不追问下去。

此时谷姿仙刚和寒碧翠说了一番话儿,别过头来向风行烈道:“不知如何,姿仙今天总有点心惊肉跳的不祥感觉,风郎要小心点啊!”风行烈知爱妻最关切自己,心头感激,探手过去紧握着她柔软的纤手。

全场蓦地静了下去,当然是怜秀秀要出场了。

第八章 艺绝天下

允炆到了厢房后的小厅,在以屏风遮隔的一角“方便”,严无惧和一众高手则负起监视看着,厢房内这时除立在后方两旁的叶素冬和老公公等影子太监外,便只有朱元墇和陈贵妃玉真坐在一块儿。

陈玉真平静得像修道尼姑,容颜不见半点波动,只是静心看着戏台上“小生拜庙”那出戏。

朱元璋默然半晌后,忽道:“玉真假若肯答应离开单玉如,永不和朕作对,朕便还你自由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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