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621)

范良极也道:“皇上龙体欠适,允炆这小子身为皇储,怎可不伴侍左右?”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他就算有此胆量,天命教的人也不许他冒这个险,朕诈作出事回宫,这小贼立即乘机溜走,显是要另作安排。”

叶素冬接口道:“臣下等已奉旨发出命令,召三公来此,只是这一着,允炆便被迫得要立即发动人马,好在三公抵达此地之前,夺得宝库的控制权。”

众人无不交相称绝。

朱元璋显是心情极佳,失笑道:“内皇城全是我们的人,城中车马又早给调出城外,现在允炆正试图说服守在外皇城的帅念祖和直破天两人,说燕王联同素冬无惧两人,挟持朕意图谋反。哼!朕正热切期待这小贼带同整批奸党到来,看到朕安然无恙时的神情呢。”言罢又开怀大笑起来。

众人见他满脸红光,都大感兴奋精采。

燕王叹道:“总算证明了直帅两人不是天命教的人了。”

戚长征忍不住道:“现在朝中文武百官都以为皇上龙体欠适。自然会随允炆一窝蜂拥来请安,那怎能分辨出谁是天命教的人?”

燕王微笑道:“我们早想到此点,既为此广布线眼,又尽力保密,只有天命教的人才知确实的情况,所以他们必然会出动所有家将亲随,好能及时在起事时尽歼吾等诸人。故只从这点上,就可看出谁是天命教的人了。”

朱元璋向韩柏冷笑道:“小子你要朕放过的宋家父子,亦是有份调动家将的人,今次看你还会否为他们说话。”

韩柏和风行烈听得呆若木鸡。

戚长征则脸上血色尽退,悲愤直腾脑际,终明白了韩慧芷失身于宋玉,是因对方巧妙地运用了不正当的卑鄙手段。

叶素冬插入道:“现在证实了与皇太孙最接近的三个大臣里,除方孝孺外,齐泰和黄子澄均是天命教的人,其它居一品高位的只有由钟仲游化身的李景隆。其它如张昺之辈,只是一品以下的官员。”

朱元璋双目寒光连闪,沉声道:“叶卿再把名单上的人念一次给朕听清楚。”

风行烈最明白戚长征的心事。移了过去,轻拍着他的臂膀道:“不要激动!”

戚长征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叶素冬念道:“御史大夫景清、礼部侍郎黄观、兵部侍郎齐泰、太常卿黄子澄,户部侍郎卓敬、副都御史陈子宁、礼都尚书陈迪、大理寺少卿胡润、监察御史董镛──”

范良极吐出一口凉气轻声道:“他奶奶的!原来有这么多的人!”

朱元璋不待叶素冬念罢,暴喝道:“在今晚日落前,这些奸臣乱贼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再留在此人间世上!”

严无惧匆匆进来,跪禀道:“皇上明鉴!皇太孙偕同三司和六部大臣,在帅念祖和直破天陪同下,正朝春和宫门来,微臣不敢拦阻,请皇上定夺。”

朱元璋仰天长笑,霍地立起,仍大笑不休,状极欢畅。

众人都心情兴奋,等待着陪他一起迎上允炆时那精采绝伦的一刻。

朱元璋愈笑愈是得意,举步前行。

才跨出一步,笑声倏止,身躯一阵摇晃。有点像喝醉了酒的人。

叶素冬等吓了一跳,却不敢上前扶他。

朱元璋仍是满脸红光。但眼神却露出惊恐的神色,胸口急促起伏,似乎呼吸艰难。

老公公,燕王和韩柏大惊失色,往他扑去。

朱元璋喉头发出咯咯怪响,往后便倒。

韩柏一把将他抱着,惊呼道:“皇上!皇上!”

燕王亦是六神无主,抓着他肩头悲呼不已。

还是范良极清醒点,厉喝道:“还不找御医来。”

当下叶素冬忙赶往后殿。

众人都围了上去。

朱元璋脸上红光尽退,口吐白沫。已是入气少出气多了。

韩柏手掌抵在他背心上,真气似拼掉老命般输入他龙体去。老公公则搓揉着他的太阳穴。

这一突变,震撼得在场诸人失魂落魄,没有人知道应作如何应付。

朱元璋翻了一会白眼后,又清醒过来,喘着气艰难地道:“朕不行了,这叫人算──呀!”

颤动着的手分别紧抓着韩柏和燕王,喘着气道:“立即逃出京师,再回过头来与天命教决一死战!记着──地道──”

两眼一翻,就此断气,双目睁而不闭,显是死得绝不甘心。

众人无不遍体生寒,同时知道辛苦赢回来的所有注码,就在朱元璋驾崩的这一刻,不但全部输去,连老本都倒赔了。

※※※

单玉如故作悠闲地离开大雄宝殿,往寺南的僧房走去,经过了挂有“游人止步”的路牌,进入了清幽雅静的内院,四周尽是奇花异木,左方远处堂僧房相对而立,钟楼池沼点缀其间。

登上一条小桥后,单玉如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揭掉精巧的面具,露出如花玉容,又解下僧衣,让被白衣紧里的娇美身段重见天日。

她解开发髻,任由乌亮的秀发散垂两眉,探头凝望着桥下小池自己的倒影,显影自怜般道:“唉!这是所为何来呢?”

秦梦瑶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道:“答案只能由教主自己从心底里找出来,没有人可帮得上忙。”

单玉如愁眉不展,转过身来,轻轻道:“当日言斋主找上玉如时,问我肯否随她返慈航静斋。专志修行,当时给我断然拒绝了。”接着露出深思的表情,望往寺北处的高塔,轻叹道:“事后我每次回想,都思忖着假设我答应了言斋主的要求,我是否会更快乐呢?”

秦梦瑶缓缓步至桥头,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姿容挂着浅浅的笑意,漫不经意地道:“教主若是想对梦瑶施展媚术,只是浪费精神罢了!”再微微一笑道:“只从教主魔功没有多大长进这一项上,便可猜知教主为了与朱元璋争天下,费尽了心力。”

单玉如心中涌起一股寒意,秦梦瑶虽是说来轻描淡写,但却清楚暗示了她有绝对把握收拾自己。最可怕是她知道秦梦瑶说的是事实。她虽突破了媚术“肉欲”的境界,达到了“色相”的巅峰成就,却始终无法步进媚术“无意”的最高境界,不能由有法入于无法。所以秦梦瑶这句话可说一针到肉。

她从容一笑,与秦梦瑶清澈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后,摇头叹道:“当年言斋主杀不了我,梦瑶可知是什么原因?”

秦梦瑶嘴角飘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淡然道:“当然知道,因为教主不惜损耗真元寿命,激发潜能,以‘天魔遁’在瞬那间逃出百里之外,避过了师傅的杀着。”

单玉如叹了一口气,哀然道:“假若玉如再施展一次天魔遁,恐怕最多只能再活三年。所以横竖要死,我不如看看可不可以找言斋主的爱徒一并上路,把她在天之灵气坏好了。”

倏地往后飞起,落到右后方一座方亭之顶处,袖内骤见碧光闪闪的玉环。

秦梦瑶双手负后,走上小桥,轻吟道:“冠盖散为烟雾尽,金舆玉座成寒灰。”别过头去遥望着亭上衣袂随风飘扬的单玉如微笑道:“教主心怯了!”

单玉如心内抹了一把冷汗,她确是因心怯才要离开秦梦瑶远一点。事实上由秦梦瑶现身春和殿开始,对方便一直占在先机,直至此刻她也未能争回半点优势。即使以前面对着言静庵,她亦未曾有这么无奈乏力的窝囊感,只此一点,她便如今战是有败无胜。

单玉如发出一串天籁般的悦耳笑声,左右玉环轻敲一记,震出袅袅清音,余韵未尽前,娇叱道:“来!让本教主看看梦瑶的飞翼剑,看它有没有因主人的失贞而蒙上了尘垢。”

秦梦瑶想起了韩柏,甜甜一笑,半点都不介意对方口出侮辱之言,先瞧了单玉如一会后,才徐徐把那只欺霜赛雪的纤美玉手,移握剑柄处,轻轻抽出了少许。

午后艳阳的光线立时斜射在剑体上,一丝不差地映照上单玉如的秀目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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