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64)

风行烈喜怒皆非地从破床钻出来,暗忖谷倩莲这丫头确是刁钻之极,灯蕊灭后的余烟使到吸入后的刁辟情着了道儿,就算能逃走也必要吃上点亏,而这丫头的厉害处,就是连他风行烈也瞒过。想到这里,忽地一阵晕眩。

心中大叫不好!

想起自己吸入的灯蕊余烟绝不会比刁辟情少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韩柏刚穿出韩府后园的林木,一个矮瘦的人蹲在高墙上,向他招手。

韩柏心想,这人不知是谁?不过就算对方不招手叫他,他目下的唯一选择,也只有暂时离开韩府,待有机会再潜回来。心念一动,飞身而起,夜鹰般飞越高墙,望着那刚消失在隔邻屋檐处的“恩人”追去。

韩柏由一个屋顶跃往另一个屋顶,那种偷偷摸模、飞檐走壁的感觉,既新鲜刺激,又充满高来高去的优越味儿。

那神秘人始终在前面的黑夜里时现时隐,使韩柏清楚地知道对方正带引着他。

那人究竟有何目的?

竟为了他不惜得罪韩府?

那人忽地消失不见。

韩柏由瓦面跃落一条横巷里,十多步后一堵破旧的墙挡在横巷尽处。

他跳上墙头,原来是间废弃了的大宅。

地上布满杂生的野草和落叶,荒园的中心处,有间坍塌了半边的房子,一点火光在破屋里由暗而明,爆起了少许火屑,隐约见到一个人坐在张烂木凳,正“咕噜咕噜”地吸着一支旱烟管。

韩柏跃落园里,由破烂了的门走进充盈着烟草味的屋里,与那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看来非常老,脸皮都皱了起来,身材矮小,原本应是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可是他一对眼睛神芒闪烁,锐利至像能透视别人肺腑般,一脚踏在凳上,手肘枕在膝头处托着旱烟,有种稳如泰山的感觉,在在都使人感到他绝非平凡之辈。

那人默默地打量着他。

韩柏拱手道:“前辈……”

那人截断他道:“不要叫前辈,我并没有那么老!”

韩柏愕然,心想他不老谁才算老。

那人正容道:“你以为年纪大便算老,这是大错特错,人老不老是要由‘心的年纪’来判断。”

韩柏奇道:“心的年纪?”

那人哈哈一笑道:“青春老朽之别,在乎于心的活力,纵使活到一百岁,若一颗丹心能保持青春活力,便永远不算老。”

韩柏点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不过这刻听前……噢!对不起,听你道来,确有至理。”

那人见韩柏同意,大为兴奋,嘿然道:“所以我现在正追求着云清那婆娘,务要夺得她的身心,以证明爱情仍是属于我体内那颗青春的心。”

韩柏愕然道:“云清?”

那人道:“就是刚才和马峻声夹击你的婆娘,看!她多么狠!多么骚!”

韩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奇道:“你既然在追求她,为何又帮我对付她?”

那人冷冷道:“追求之道,首先要不论好歹,先给她留点深刻的印象,要她即使不是思念着你,也要咬牙切齿恨着你,而最终目的,就是要她没有一天能少了你,你明白吗?”

韩柏搔头道:“这样的论调,可说是闻所未闻,试想假设对方恨你,甚至愈恨愈深,怎还会爱你?”

那人哈哈再笑道:“看来你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所以才不明白偷心之道,女人的心最奇怪,只要她知道你所作所为,甚至杀人放火,全部是为了她,她便不会真的恨你。例如我这次救了你,其实却是为她好,因为拼下去,能活着回去的必是你而不是她,你以为她不知道吗?你也太小觑八派联盟精心培养出来的十八种子高手了。”

韩柏拍案叫绝道:“你确是深悉偷心之道,小子的经验真的比不上你。”心中想着的却是,不如从这经验丰富的怪老头,多学几招爱情散手,假若能将靳冰云或秦梦瑶追上手,也算不枉白活一场了。轻声问道:“你在情场上必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

那怪老头脸不改容道:“不!这是我的第一次!”

韩柏吓得几乎跌翻在地,失声道:“什么?”

怪老头不悦道:“有何值得大惊小怪,我范良极乃偷王之王,到今天除了云清的心外,天下已无值得我去偷之物,偷完这最后一次,便会收山归隐,享受壮年逝世前的大好青春。”

韩柏一呆道:“你是‘独行盗’范良极?”

“独行盗”范良极名震黑道,乃位列黑榜的特级人物,想不到竟是这样人老心不老的一个人。

范良极微一点头叹道:“你想我真的想这么年轻便收山的吗?只是‘庞斑’已重出江湖,一旦让他击败浪翻云,天下再无可抗拒他的人,那时给他席卷武林,我哪还可以像现时般自由自在,唯有找个地方躲起来,在山林的一角称王称霸算了。”顿了顿再加上一句道:“但我定要云清那婆娘乖乖地跟着我,叫我作夫君!”

韩柏心望这范良极倒相当坦白,一点不隐瞒对庞斑的畏惧,这是他第三次听人说浪翻云及不上庞斑,而这三个人都是有足够资格去作评论的。

第一个是赤尊信,他曾分别与浪翻云和庞斑交过手,故可说是最有资格预估胜负的人。

第二个是靳冰云,她是庞斑的女人,自然知道庞斑的可怕。

现在这范良极,只以他身为“黑榜”高手的资格,便使他说出口的话大有份量。

难道浪翻云真的有败无胜?

不!

他不相信浪翻云会败,绝不!

范良极吸了一口烟,刚好一阵风吹来,破落的门窗噼啪作响声中,火屑四飞,煞是好看。

范良极握着烟管,悠悠闲闲往韩柏走来,似要由他身旁经过,走出屋外。

韩柏心想,你引我来此,难道只是为了说几句话,正想间,范良极倏地加速,倒转烟管,往他脸门戳来。

这一下大出韩柏意料之外,先不说他没有任何要动手的理由,只就他是黑榜高手的身份,已使人想不到他竟会突袭自己一个无名之辈。

韩柏身具赤尊信生前的全部精气神,虽说未能发挥至尽,也是非同小可,否则怎会连小魔师方夜羽也不敢稳言必胜,要知方夜羽乃天下第一高手庞斑刻意自少培养出来的人物,所以只要此事传出江湖,已可令天下震惊。

尽管范良极这一杆事前毫无先兆,又狠辣准快,但韩柏自然地往后翻去,一个觔斗到了墙边,再一个倒翻“砰”一声裂窗而出,落到园里布满野草枯叶的地上,深夜秋寒,地面湿滑溜溜的,踏上去极不舒服。

赤尊信以博识天下各类型奇兵异器名慑武林,这种智慧亦经魔种转嫁到韩柏脑内,故一见烟杆出手,便知对方擅长贴身点穴的功夫,所以一动便尽量拉长与对方距离。

可是范良极既有独行盗之称,首本戏便是高来高去的本领,一身轻功出色当行,哪会给他如此轻易脱身而去。

韩柏脚步未稳,范良极贴身攻至。

仍烧着烟丝的烟杆头照门点来,带起一道红芒,倏忽已到。

危急间,韩柏心知只是躲避实非良法,右手伸出中指,戳在烟杆头上。

赤尊信一身武技,以稳打稳扎,大开大阖见长,轻功反是较弱一环,假若韩柏力图闪避,便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所以拼死抢攻,反是唯一上策。

笃!

指尖点正杆头。

韩柏本已打定对方烟杆的力道会强猛凌厉,岂知杆身一震,自己点上杆身的内劲虽被化得无影无踪,但却没有预期的反震力道。

正惊愕间。

杆头弹起一天火星烟屑。

韩柏眼前尽是红星火屑,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

身侧风声迫至。

原来范良极早到了右后侧,杆尾打往韩柏脊椎尾骨处。

脊椎乃人体一身活动的中枢,若给敲中,韩柏休想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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