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83)

何旗扬两手轻摆,拦住官差,镇定地道:“朋友何人?本人正在执行公事……”

范良极伸手按着韩柏,对何旗扬嘿嘿冷笑道:“怕是执行你陷害人的公事才对吧。我这位朋友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没有什么事便乖乖地滚吧,如果惹起这位朋友的火气,你那学自少林达智老鬼的‘扶摇刀法’,可能一式未施,性命早已呜呼一声丢了。”

何旗扬这么深沉的老江湖,也听得脸色一变,一方面是胸中冒起怒火,另一方面却是大吃一惊,这小老头随口点出了自己的师门渊源,更说出他藉以取得今天成就的绝活,但口气仍这么大,可见有恃无恐,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强压下心中怒火,抱拳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范良极见韩柏闭上眼睛,似乎平静了点,心下稍定,松开按着他肩头的手,瞪了何旗扬一眼,有好气没好气地道:“这句话叫不老神仙来问我吧!”他身为黑道顶尖儿的大盗,对官府的人自是没有好感,何况这还是陷害韩柏的恶徒。

何旗扬脸色再变,手握到挂腰大刀的刀把上。

风行烈直到这时才偷空向谷倩莲问道:“你偷了什么东西?”

谷倩莲垂头低声道:“你也会关心人家吗?”一句软语,轻易化解了他的质问。

风行烈拿她没法,索性不再追问。

一时气氛拉紧。

突然一阵长笑,从靠楼梯口那桌子响起,其中年纪最大,约五十来岁的高瘦老者笑罢,喝了一口茶后,悠悠道:“何总捕头身负治安重责,朋友这般不给情面,未免欺人太甚!”

众人一齐往他们望去。

和老者同桌的四男一女都颇年轻,介乎十八至二十三、四间,身上穿的衣服和携带的武器均极讲究,教人一看便知是名门子弟,那女的还生得颇为标致,虽及不上谷倩莲的娇灵俏丽,但英风凛凛,别具清爽的动人姿采。

这一老五少全都携着造型古拙的长剑,使人印象特别深刻。

何旗扬擅长观风辨色,刚才一上楼来,便留心这五男一女,对他们的身份早心里有数,这时抱拳道:“前辈一面正气,各少侠英气迫人,俱人中龙凤,想必是来自‘古剑池’的高人,幸会幸会!”

老者呵呵一笑道:“八派联盟,天下一家,本人冷铁心,家兄‘古剑叟’冷别情,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冷铁心旁边年纪较长,在四男一女中看来是大师兄模样,方面大耳的青年道:“就算我们是毫不相干的人,见到如此不把王法放在眼内的恶棍,我骆武修第一个看不过眼。”

何旗扬一听老者自报冷铁心,一颗心立时大为笃定,这冷铁心外号“蕉雨剑”,乃八派联盟内特选的十八种子高手之一,地位仅次于少林的剑僧和长白谢青联的父亲谢峰,是联盟里核心人物之一,有他撑腰,哪还怕这护着谷倩莲的三个人。

韩柏依然闭上双目,深吸长呼,神态古怪。风行烈轻喝热茶,谷倩莲则像默默含羞,垂头无语,范良极吸着旱烟管,吐雾吞云,四人形态各异,但谁也看出他们没有将八派联盟之一的古剑池这群高手放在眼里。

冷铁心原本以为将自己抬了出来,这四人岂会不乖乖认输,岂知却是如此无动于衷,心下暗怒。

骆武修向身旁的师弟查震行打个眼色,两人齐齐站起。骆武修怒喝道:“你们偷了的东西,立刻交出来,何老总看在武林同道份上,或者可放你们一马。”

范良极望也不望他一眼,悠悠吐出一个烟圈,瞅奢何旗扬怪声怪气地道:“想不到你除了害人外,还是个拍马屁及煽风点火的高手。”

何旗扬有了靠山,语气转硬道:“阁下是决定插手这件事了?”

骆武修见范良极忽视自己,心高气傲的他怎受得了,和查震行双双离桌来到何旗扬两旁,只等范良极答话,一言不合便即出手,顿时剑拔弩张。

冷铁心并不阻止,心想难道自己这两名得意弟子,还对付不了这几个连姓名也不敢报上的人吗?这次他带这些古剑池的后起之秀往武昌韩府,正是要给他们历练的机会。

韩柏蓦地睁开眼睛。

眼内杀气敛去,代之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精光,但神气却平静多了。

范良极将脸凑过去,有点担心地道:“小柏!你怎么了?”

何旗扬和古剑池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韩柏身上,暗想这人只怕精神有点问题,否则为何早先如此凶霸,现在却又如此怪相。

韩柏长身而起。

何旗扬、骆武修、查震行和一众官差全掣出兵器,遥指着他,一时之间杀气腾腾。

风行烈眼中射出真挚的感情,关切地道:“韩兄要干什么?”

韩柏仰天深吸一口气,一点也不将四周如临大敌的人放在心上,淡淡道:“我要走了,否则我便要杀人。”

冷铁心冷哼一声,动了真怒。

范良极心中一动,问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杀个把人有什么大不了。”

韩柏苦笑道:“可是我从未杀过人,怕一旦破了戒,收不了手。”

骆武修年少气盛,见这几人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内,那忍得住,暴喝道:“让我教训你这狂徒!”

身子前扑,手中长剑前挑,到了韩柏身前三尺许,变招刺向韩柏的左臂,剑挟风雷之声,名家子弟,确是不凡。

风行烈眉头一皱,他宅心仁厚,一方面不想骆武修被杀,另一方面也不想韩柏结下古剑池这个大敌,随手拿起竹筷,手一闪,已敲在骆武修的剑锋上。

这两下动作快如电闪,其它人均未来得及反应,“叮”一声,剑筷接触。

骆武修浑身一震,风行烈竹筷敲下处,传来一股巨力,沿剑而上,透手而入,胸口如被雷轰,闷哼一声,往后退去。

同一时间,范良极冷笑一声,口中吐出一口烟箭,越过桌子的上空,刺在他持剑右臂上的肩胛穴。

右臂一麻。

手中长剑当啷坠地,身子随着踉跄后退。

一声长啸,起自冷铁心的口,剑光暴现。

劲风旋起,连何旗扬、查震行和骆武修二人也被迫退往一旁,更不要说那些武功低微的官差,几乎是往两旁仆跌开去。

冷铁心手中古剑幻起十多道剑影,虚虚实实似往韩柏等四人罩去,真正的杀者却是首取韩柏。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刚才风行烈露出那一手,使冷铁心看出风行烈足已跻身第一流高手的境界,故而找上韩柏,希望取弱舍强,挽回一点面子。

韩柏眼中寒光一闪,体内魔种生出感应,杀气涌起,四周的温度蓦然下降。

范良极眉头一皱,冷笑一声,从椅上升起,脚尖一点桌面,大鸟般飞临“蕉雨剑”冷铁心头上,烟管点出。

他也和风行烈打同样主意,并非担心韩柏,而是怕韩柏杀了冷铁心,惹来解不开的仇恨。

要知庞斑退隐这二十年里,无论黑白两道,都静候着这魔君的复出,故此黑白两道,大致上保持了河水不犯井水的形势,一种奇怪的均衡,尤其是像范良极这类打定主意不肯臣服于庞斑的黑道绝顶高手,更不愿与八派联盟鹬蚌相争,以至白益了庞斑这渔翁。

所以范良极亦不希望他这“真正朋友”与八派联盟结上血仇。

“叮叮叮”!

烟管和剑交击了不知多少下。

冷铁心每一剑击出,都给范良极的烟杆点在剑上,而范良极像片羽毛般弹起,保持凌空下击的优势,使他一步也前进不了。

冷铁心怒喝一声,往后退去,胸臆间难受非常。原来每次当剑势开展时,便给范良极的烟杆点中,使他没有一招能使足,没有半招能真正发挥威力。

更有甚者,是范良极烟杆贯满内劲,一下比一下沉重,迫得他的内力逆流回体内,使他全身经脉像泛滥了的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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