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82)

范良极怒极,一杆点向韩柏咽喉。

韩柏动也不动,任由烟杆抵着咽喉,苦笑道:“死老鬼为何如此不好脾气,杀了我!谁去疼惜你的朝霞?”

范良极一听下眉飞色舞,收回烟杆,挨过去亲热地搂着韩柏宽大的肩头道:“只要你不悔约,便是我的好兄弟,算我错怪了你!”在他一生里,还是如此地和一个人“亲热”。

风行烈看着他们两人,啼笑皆非。心中对厉若海之死的悲痛,亦不由稍减。

范良极还想说话,忽地两眼一瞪,望着风行烈背后,连韩柏也是那个表情,刚要回头,一道熟悉的幽香由后而至,传入鼻内。

风行烈一愕下,看似楚楚可怜的谷倩莲已盈盈而至,就在他身旁的空椅子坐下,摸着肚子嚷道:“我也饿了!”

范良极和韩柏两人望望她,又望望风行烈,饶他两个擅于观人,一时也给弄得胡涂起来。

风行烈见到她像是冤魂不散,大感头痛。但深心中又有一点亲切和暖意,说到底谷倩莲对他只有好意,并无恶行。口中却说道:“你来干什么?”

谷倩莲黛眉轻蹙道:“人家肚子饿,走上来吃东西,凑巧见到你,便走了过来,见有张空椅子,难道不能坐下吗?”跟着瞪了范韩两人一眼道:“这样看人家,没见过女人吗?”

范良极听得两眼翻白,捧着额角作头痛状,怪叫道:“假设娶了这个人做老婆,一定会头生痛症而死!”

韩柏童心大起,附和道:“那她岂非无论嫁多少个丈夫也注定要做寡妇吗?”

谷倩莲笑咪咪地嗔道:“真是物以类聚,又是两个不懂怜香惜玉,毫无情趣的男人。”她这句话,连风行烈也骂在里面。

范良极一生恐怕也没有这几日说那么多话,只觉极为痛快,向韩柏大笑道:“我不懂怜香惜玉没啥要紧,最紧要的是柏儿你懂得对朝霞怜香惜玉呀!”眼睛却斜射着谷倩莲。

韩柏大力一拍范良极肩膊,还击道:“死老鬼,你若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怎对得起云清那婆娘!”

范良极笑得几乎连眼泪也流出来,咳道:“对!对!我差点忘了我的云清婆娘,所以有时我那颗‘年轻的心’也会将东西忘记了的。”

风行烈心底升起了一股温暖,他哪会不知这两人借着戏弄谷倩莲来开解他的愁怀,不禁摇头失笑。

谷倩莲偷偷望了风行烈一眼,俏巧的嘴角绽出了一丝笑意,瓜子般的脸蛋立时现出两个小酒窝。看得范、韩两人同时一呆。

谷倩莲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人,年轻的一位样貌虽不算俊俏,但相格雄奇,自有一种恢宏英伟的气度;偏是动作颇多孩子气,一对眼闪耀着童真、好奇和无畏,构成非常吸引人的特质,还有他充满热情的锐利眼神,已足使任何女人感到难以抗拒,和风行烈的傲气是完全不同的,但却同是那样地在挥散着男性的魅力。

老的一位虽生得矮小猥琐,可是一对眼精灵之极,实属生平罕见,兼且说话神态妙不可言,亦有他独特引人的气质。

她虽不知道两人是谁,却大感有趣。

谷倩莲故意叹了口气,向风行烈道:“你一眼也不肯看人家,他们两人却死盯着人,你再不想办法,我迟早给他们吃了!”

这样的女孩儿家软语,出自像谷倩莲那么美丽的少女之口,确要教柳下惠也失去定力。

韩柏从未遇过像谷倩莲那么大胆放任和骄纵的美女。他在接受赤尊信的魔种前早便对女性充满了仰慕和好奇,吸纳了魔种后,赤尊信那大无畏和喜爱险中求胜的冒险精神,亦溶入了他的血液里,这种特质看似和男女情爱没有直接关系,其实却是大谬不然。

够胆勇闯情海的人,必须具有大无畏的冒险精神,不怕那没顶之祸,才能全情投入。所以韩柏既敢挑战庞斑,面对靳冰云时,亦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爱慕,勇往直前,他的真诚连心如死水的靳冰云,也感意动。

范良极用手肘撞了韩柏一下提醒道:“切勿给这小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连我们的约定也忘了,况且朋友妻,不可欺!哼!”

风行烈正容道:“本人在此郑重声明,这位姑娘,和小弟连朋友也算不上。”

谷倩莲垂下俏脸,泫然欲涕,真是我见犹怜。

风行烈也不由一阵内疚,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确是重了些,说到底,谷倩莲还有恩于他。

韩柏最见不得这类情景,慌了手脚,自己三个大男人如此欺负一位“弱质女流”,实是不该之至,急乱下抓起碟里最后一个馒头,递给谷倩莲道:“你肚子饿了,吃吧!”

岂知范良极一手将馒头抢了去,一口咬下了半边,腮帮鼓得满满地大吃起来。

韩柏和风行烈齐感愕然,范良极难道真是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范良极用手指着谷倩莲放在桌下的手,含糊不清地边吃边道:“这位姑娘外表伤心欲绝,下面的手却在玩弄着衣角,其心可知,嘿!”

韩柏和风行烈不由齐往谷倩莲望去。

谷倩莲“噗哧”一笑,道:“有什么好看?”向着范良极嗔道:“死老鬼你是谁?的确有点道行!”

风行烈暗怪自己心软,让她骗了这么多次仍然上当,怒道:“我的内伤已愈,你找我究竟还要耍什么花样?”

谷倩莲皱起鼻子,先向范良极装了个不屑的鬼脸,才对风行烈若无其事地道:“你武力恢复了就更好,因为我需要你的保护。”

三人同时大感不妥。

酒楼上用饭的人早走得七七八八,十多张台除了他们外,便只有三张桌还坐了人,其中一桌五男一女,显是武林中人,但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谷倩莲笑道:“怎么了?难道三个大男人也保护不了一个小女子?”

范良极咕哝道:“不要把我拖下这淌浑水去!”

楼梯忽地传来急剧的步音。

六、七名差役涌了上来,一见谷倩莲便喝道:“在这里了!”兵刃纷纷出鞘,围了过来。

跟着再涌上七、八名官役,当中一人赫然是总捕头何旗扬。

韩柏一见何旗扬,涌起杀机,两眼射出森厉的寒芒,像换了个人似的。

其它三人立时感应到他的杀气。

谷倩莲怎也想不到韩柏会变成如此霸气,如此有男性气概,更不明白韩柏为何会有此转变。

范良极和风行烈两人虽是吃了一惊,但他们知道了韩柏的遭遇,登时猜想到来者是曾陷害韩柏的人。

岂知真正吃惊的却是韩柏。

以往他也不时升起杀人的念头,但都不如今次的浓烈,即管那次遇到马峻声,杀人的欲望也远不如这次般激烈。心中隐隐想到原因来自庞斑,与这魔君的接触,令他的精气神集中和提起至最高的极限,也使魔种进一步和他融合,更进一步影响他的意念和情绪。

一个更惊心动魄的想法掠过脑际,假设他不能控制自己,驾驭魔种,便将会变成没有自主能力由道入魔的凶物。

想归想,心中的杀意还是有增无减。

何旗扬率着众人围了上来,冷喝道:“这位小姑娘,若能立即交出偷去的东西,本人可酌情从轻发落。”他也并非如此易与,只是见到和谷倩莲同桌的三个人,形相各异,但都各具高手的风范,故先来软的,探探对方虚实。

范良极关心地向韩柏问道:“小柏……”

“砰砰……”桌移椅跌下,其它三桌有两桌人急急离去,以防殃及池鱼,连店小二们也走个一干二净,只剩下靠楼梯口一桌的五男一女,看来是不怕事的人。

韩柏心中杀机不断翻腾,大喝道:“何旗扬!滚!否则我杀了你。”

何旗扬呆了一呆,望向韩柏,心中奇怪这人素未谋面,为何对自己像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其它官差纷纷喝骂,待要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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