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81)

在屋内凭窗远眺的戚长征心中想道:在八派联盟里,以少林、长白和西宁三派居首,其中又以西宁派和朝廷关系最是密切,每代均有高手出仕朝廷,被誉为西宁派中地位仅次于派主“九指飘香”庄节和“老叟”沙放天,但武技却是全派之冠的“灭情手”叶素冬,便是当今皇上的御林军统领,这简正明外号“游子伞”,武器就是一把由精钢打制的伞子,是叶素冬的师弟,在八派联盟里辈分既高,武功亦非常有名,想不到竟做了厂卫大头头楞严的爪牙,到来送信。

封寒的声音传来道:“封某早不问江湖之事,请将原信送回楞严,无论里面写上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

简正明道:“楞严大统领早知封寒先生遗世独立,不慕名利,但因这次乃全力对付怒蛟帮,故请先生加入我们的阵营,大统领必以上宾之礼待先生,身份超然,不受任何限制,望先生三思。”

戚长征心想难怪楞严派了这“游子伞”简正明前来作说客,果是措辞得体,可惜不明底蕴,误以为封寒和浪翻云仇深似海,其实两人早化敌为友,所以简正明实是枉作小人。

封寒断言道:“不必多言,回去告诉楞严,封某和浪翻云的所有恩怨,已在二年前了断,你走吧!”说话中连仅余的一分客气也没有了。

简正明微微一笑,躬身道:“如此我明白了!简某告退。”

转身便去。

戚长征在屋内看着“游子伞”简正明远去的背影,点头赞道:“这游子伞看来也是个人物,可惜竟做了朝廷的走狗来惹我们,这次给我撞个正着,不教训教训他们,我又怎对得起戚氏堂上的列祖列宗。”

乾虹青在后面嗔道:“长征!你总是爱这么惹事生非,好勇斗狠!”

戚长征一愕转身,呆望着她好一会,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过去了再不能挽留的日子又复活了过来,四年前我搏杀了剧盗‘止儿啼’程望后,回到怒蛟岛,你亲自为我包扎伤口时,说的也正是这两句话。”

乾虹青垂下了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戚长征苦笑,大步来到桌旁,取起一杯茶,灌进喉里。摇头道:“除了男人哭外,我最怕看就是女人哭!”

乾虹青含泪嗔道:“这三年来我从没有哭,哭一次也不过分吧?”

戚长征步到门前正要踏出门外之际,忽地回过头来,平淡地道:“我原以为自己一生里是不会有‘嫉妒’的情绪,但那天当帮主带着你回岛时,我才明白到嫉妒的滋味,而那亦是我回忆里一个珍贵的片断,虹青,让一切只活在记忆里吧。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算了,新的一天会迎接和拥抱你。”

说完,缓缓转身,踏出门外,冒雨远去。

乾虹青望着雨水打在戚长征身上,忽然间生出错觉,就像远去的不但是戚长征逐渐湿透的背影。

也是上官鹰的背影。

背影又逐渐转化,变成为浪翻云。

※※※

一个竹箩放在大厅正中的一张酸枝圆桌上。

庞斑默默看着竹箩,连方夜羽走进厅来,直走到他身旁静待着,他仍没有丝毫分散精神,黑白二仆像两个没有生命的雕刻般守卫两旁。

庞斑仰天叹了一口气,问道:“从浪翻云亲手织的这个竹箩,夜羽你看出了什么来?”

方夜羽像早知庞斑会问他这问题般,道:“浪翻云有着这世上最精确的一对巧手,即管找到世上最精巧的工匠来,能织出的东西也不外如是。”

庞斑怒哼道:“但何人能像浪翻云般可把‘平衡’的力量,通过这竹箩表现得那么淋漓尽致。”

方夜羽浑身一震,定睛望着竹箩。

竹箩四平八稳放在桌上,果然是无有一分偏右,更没一分偏左。

庞斑冷冷道:“天地一开,阴阳分判,有正必有反,有顺方有逆,天地之至道不过就是驾驭这种种对峙力量的方法,总而言之就是‘平衡’两字。所以从这竹箩显示出来的平衡力量,便可推出浪翻云的覆雨剑法,确实已达技进乎道,观知止而神欲行的境界。”

方夜羽乘机问道:“厉若海比之浪翻云又如何?”

庞斑淡然道:“两人武功均已臻第一流的境界,分别则在两人的修养,厉若海心中充满了悲伤和追求武道的激情,而浪翻云却是对亡妻的追忆,以明月和酒融入生命,若要用两个字来说出他们的分别,厉若海是霸气,而浪翻云则是逸气。扑面而来的霸气和逸气!”

方夜羽心里一阵激动,天地间唯有庞斑能如此透彻去分析这两个绝代高手,只有他才有那眼力和资格。

庞斑仰天一阵长笑道:“好一个厉若海,六十年来,我庞斑还是首次负伤。”微一沉吟,柔声道:“夜羽,你知道吗?我喜欢现在那受伤的感觉,非常新鲜,刺激我想起了平时不会想的东西,想做平时不会做的事。”

方夜羽诧异地道:“师尊想做什么事?”

庞斑微微笑道:“给我在这里找出那间最有名的青楼,今夜在那里订个酒席,找最红的名妓来陪酒,我要请一个贵客。”

方夜羽愕然道:“请谁?”

庞斑道:“‘毒手’乾罗!”

第三章 酒家风云

离武昌府不远的另一大城邑,黄州府闹市里一所规模宏大的酒楼上,范良极、韩柏和风行烈叫了酒菜,开怀大嚼。

时刚过午,二楼的十多张大桌子几乎坐满了人,既有路过的商旅,也有本地的人,其中有些神态剽悍、携有兵器的,显是武林中人物。

范良极蹲在椅上,撕开鸡肉猛往嘴里塞,那副吃相确是令人侧目,不敢恭维。

韩柏多日未进佳肴,也是狼吞虎咽,食相比范良极好不了多少。

只有风行烈吃得很慢,眉头紧锁、满怀心事。

范良极满腮食物,眯着眼打量韩柏,口齿不清地咕哝道:“喂饱了你里面的小宝贝没有?”

韩柏怒道:“这是天大的秘密,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怎可整天挂在嘴边?”

范良极嘿嘿冷笑道:“不要以为是朋友,便可不守诺言!”

韩柏气道:“风兄是自己救自己罢了!难道是你救了他吗?”

两人的约定是假设范良极助韩柏救出了风行烈,韩柏便须从陈府将朝霞“救”出来,并娶之为妾,所以韩柏才会在是否范良极救出风行烈这一项上争持。

范良极灌了一碗酒后,慢条斯理地取出旱烟管,点燃烟丝,缓缓喷出一道烟往韩柏脸上,闷哼道:“若非有我老范在场,庞斑肯这样放你们这两个毛头小子走吗?”

韩柏已没有闲情嘲讽他自认“老范”,向默默细嚼的风行烈求助道:“风兄!你同意这死老鬼的说话吗?”

风行烈苦笑道:“一路上我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据我猜想,直至庞斑离去的一刻,他才放弃了留下我们的念头。”

范良极赞道:“小风确是比柏儿精明得多,庞斑在和我们对峙时,一直在留心小风的行动,最后判断出小风真的完全回复了武功,知道若要他的手下出手拦截我们三人,即管成功,也必须付出庞大和无可弥补的代价,于是才故作大方,放我们这三只老虎归山,再待更好干掉我们的机会,由是观之,小风确是被我救了。”

韩柏怒道:“不要叫我作‘柏儿’!”

范良极反唇相讥道:“那你又唤我作‘死老鬼’?”

风行烈不禁莞尔,这一老一少两人虽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其实两人间洋溢着真挚之极的感情,微微一笑道:“真正救了我们的是浪翻云!”

范良极怒道:“不要说!”他似乎早知道这点。

韩柏眉头一皱,大喜道:“对了,救了我们的是浪翻云,庞斑定是约了浪翻云在一年后决战,才有怕自己不能在一年内因强压伤势以致伤重不能复原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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