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257)

又道:“他们所在的‘沧浪园’,是比‘四厢’更高一级的贵宾厅,独此一座,为众厢之首,位处‘翘轩’中央的位置,其他三十座厢堂如拱月的星辰。”

龙鹰怕站得太久,会惹人思疑,道:“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弓谋道:“今晚是最佳和范爷密谈的机会,因宾客太多,人人忙得昏天昏地,哪有闲情去理会其他事。当我向香文传话时,八美之首的荞菁正在唱曲,人人听得如痴如醉,故没留心我,只闵玄清有留神。香文和香霸离厅后,挥手召我过去,问我是哪个贵客来了,竟须惊动大老板?”

接着不解道:“她似乎在那一刻已猜到与范爷有关系,古怪至极点。”

龙鹰心忖或许是因微妙的感应,又或因香霸之故,并不点破,因时间宝贵,拍拍他肩头,领先举步,道:“说下去!”

弓谋道:“有杨清仁在旁,我不敢乱说话,装作被她问个猝不及防,冲口说出是范爷师徒来了。闵玄清的反应很古怪,沉吟良久,才着我安排要与范爷见个面。”

龙鹰道:“杨清仁有何反应?”

弓谋道:“这小贼欲言又止,接着香文派来小婢召我出去,之后的事便不清楚了。范爷,现时情况非常不妙……”

龙鹰截断他道:“时间无多,其他事你不要理会,专心做好派下来给你的工作。但有件事须你老哥出手,就是查探一个叫宋言志的本土汉人的行踪,他是我的人。”

弓谋大喜道:“宋先生竟然是范爷的人,真想不到,他是翠翘楼的总务,精明厉害得教人吃惊,在外人里最得香霸倚重,我该否与他暗中联系呢?”

龙鹰放下心头大石,道:“让他清楚情况是好的,明天我便离开神都,变回范轻舟去见宽玉和到飞马牧场去。记着,一动不如一静,时机至前,必须忍耐。”

弓谋叹道:“我已忍了二十多年,何碍再多几年,至重要是有范爷为我作主。”

然后欲言又止。

两人经过一道跨湖拱桥,竟然有三、四艘小舟点缀湖面远近,舟上男女成双成对,充满月下谈心的旖旎气氛。

眼前情景不到龙鹰不心服,香家故是做尽坏事,但办青楼确有一手,尝过这里多姿多彩、五花八门的玩意后,很难也不愿去光顾其他青楼。

龙鹰趁机倚栏眺望,道:“弓兄是否正为依娜、贝贝、丹丹和小香忧心?还有苗大姐和小圆她们?”

依娜四女连手经营民宅香居,弓谋做中间人,令龙鹰以五两黄金包了她们三个月。

苗大姐则是卖醉轩的女老板,小圆为侍女,龙鹰与她们的避雨之遇,是龙鹰永远忘不掉的事。

只要龙鹰想起她们,立即心软,不论付出如何大的代价,也要让她们安然返回塞外去。

以弓谋来比较香霸、杨清仁等人,可知他们是何等狠心和冷血。

他很难将台勒虚云与杨清仁、香霸、香文、洞玄子等一概论之,台勒虚云是个最不情愿的刽子手。

而这类男儿大计,亦与玉女宗诸女无关,从今次躲在船底北上神都偷听回来,香霸和洞玄子间的对话,便知柔夫人只顾自家的事,对香霸和杨清仁等争天下的大计,没有兴趣。

弓谋大喜道:“有范爷这句话,小人放心了。”

一艘小舟从两百多丈外的小码头开出,朝他们的位置笔直驶至,两人均大感意外,操舟子的竟然是天女闵玄清。

龙鹰晓得是最后一个和弓谋说话的机会,快语道:“言志和弓兄都勿要与我联络,最重要的是得到贼子们的信任。我虽有计划,但必须静候时机,且不是短短几年内会发生的事,永远不要失望,不论如何黑暗,终有天明的一刻。”

弓谋颔首答应,沉声道:“天下间,只范爷一人有击败台勒虚云的资格。”

闵玄清的娇笑声风铃般响起,随风飘送清脆嘹亮,温柔地道:“太医大人可有陪玄清游湖的兴致吗?”

外面的湖水在月色星辉下水光粼粼,平静无波,龙鹰的心湖却被掀起巨浪,在天女如是园泛舟的前尘旧事涌上心头,再没法说出伤害她的话,按一下弓谋的肩头后,离桥落往下方正进入桥底舟子的尾座去。

第八章 星夜游湖

闵玄清头扎道髻,一身湖水蓝暗缀太极图形纹饰的清爽道装,其姿容绰约的风流模样,龙鹰看得心痒。

充满秋意的湖风徐徐拂至,翠翘湖虽只有如是湖一半的面积,但胜在假石山林立,又流淌于水榭楼台之间,景景不同,处处成幽,确是有情男女谈亲热话的好处所。

闵玄清轻松写意的运桨操舟,小舟毫无阻力地在假石山群里左弯右转,唇角含春的盯着龙鹰。

龙鹰绝不会误会她对自己生出情意,因她一贯是这种巧笑倩兮的情状,自作多情是招苦头来吃。

闵玄清开腔了,她较低沉的声音充盈摄取魂魄的迷人魅力,轻轻地道:“玄清还以为太医会一如以往,拒绝应约,正想寻到梅厢去大闹一场,怎知竟在途上遇上太医,令玄清喜出望外,也大感意外。”

龙鹰早熟习了她的伶牙俐齿,知道不容易招架,只恨心里的确想见她、亲近她,特别明天便要远离神都。

她这几句话他是无从回答,难道告诉她自己想见她吗?不答不答还须答,只好来个以攻为守,道:“天女这样来见鄙人,不怕河间王不高兴吗?”

闵玄清嘴角现出笑意,淡然自若地道:“太医是否想多了,玄清从来不会因任何人而失去自主,爱做什么做什么。很有趣呢!太医这么说,是否意指玄清因看上太医,故撇下其他人来与太医相会?”

龙鹰哈哈笑道:“鄙人怎敢如此不自量力,只不过人世间有种情况叫作‘误会’,鄙人怕的正是有人误会了。”

闵玄清“噗嗤”娇笑道:“敢说太医不自量力者方为无知之辈,太医不用妄自菲薄了。”

龙鹰苦笑道:“天女是富有同情心的人,但鄙人早对自己的模样认了命,闵大家实不用费唇舌来安慰鄙人。”

小舟此时来到梅、兰、菊、竹四厢围起来的方形湖中央处,距任何一厢亦有百多丈的距离。

闵玄清收起木桨,任小舟随水漂浮,闲适写意。

道门著名美女双目熠熠生辉地打量他,似想将他看穿看透。

龙鹰首次后悔坐上舟子来,亦知是避无可避,只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得意模样,知她不会只是找他聚旧闲聊。

闵玄清柔声道:“太医有否感觉自己是个矛盾的人呢?上次在飘香楼见到太医,太医咄咄逼人,言语轻狂,开口闭口要玄清陪你共度长夜,今晚却反其道而行,玄清尚未有表白的机会前,竟摆出自卑自怜的模样。言下之意似是认为配不起玄清,实则是打响退堂鼓,怕给玄清缠着。太医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秘呢?”

龙鹰差点抓头,幸好及时忍住,仰望星罗棋布的夜空,心内暗叹给胖公公累死,用什么娘的调戏手段,结果弄出一头烟。目光迎上道门美人儿,好整以暇地道:“这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这人除医道之外,其他事非常糊涂,更不通人情世故,没想过闵大家与河间王有特殊的关系,直到今晚再见天女和河间王出双入对,方恍然大悟,亦因此而心生悲苦,使大家感到鄙人情绪低落。”

闵玄清从容道:“太医又不是亲眼得睹,怎知我和河间王在一起呢?”

龙鹰差些儿答她是“李谋”告诉他的,幸好悬崖勒马,因为像“李谋”般的青楼老手,绝不会泄露宾客在处,龙鹰问也不会说,耸肩道:“所以鄙人刚才故意出言探闵大家的口风,证实后茫然若失,口出胡言。”

闵玄清双目芒光烁闪,沉声道:“玄清直觉太医口不对心,却没法从言语间寻到太医的破绽,亦证实了采霜对太医的评语是对的,太医想知道她怎样说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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